但她到底没醒透,有点反应迟钝,也不晓得等陆则把她放下了,抱着郎君的脖子,便开了口,软声道,“夫君最近好忙啊……”
陆则最近的确有些忙,他这个人,一贯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做好的观点,既接手了刑部的事,便不会懈怠。
而且,周桓在狱中“畏罪自杀”的事,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他。
的确是有些没顾得上她了……
她又懂事,从来不抱怨,还替他照顾着母亲,谁侍疾不是端个药、递个茶,做做面上功夫,偏偏她平日里那样娇气一个人,什么都亲手做了,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陆则说不上来,自己是心疼还是什么,低下头,道,“忙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好了。”
江晚芙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认真道,“夫君在外是忙正事,母亲那里有我呢,夫君不要惦记家里。”
这话太懂事,陆则说不出什么话,只将怀里人抱到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衾,裹在小娘子身上。
江晚芙见他忙碌着,便抱着膝盖望着男人,明明困得不行了,嘴里却柔柔说着话,“……我知道的,母亲也知道的,夫君在刑部,就是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忙也是应当的。今早,有个大娘,背着一箩筐的野菜,还有一兜子鸡蛋,说夫君对她家男人有恩,非要留下。这么冷的天,定然是摘了好久好久的,又一路背来,我便叫人把野菜收下了,鸡蛋让带回去了,府里也不缺这个,另又给了几两银子。我叫膳房做成野菜窝窝了,虽有些粗涩,但这冬日里,也算难得的呢,夫君等会儿也尝尝……”
她絮絮叨叨说着,陆则也不嫌烦,认认真真听着,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小娘子口里的大娘,他并不记得是哪个。刑部的案子很多,经他手的,每日少则二十来件,多则四五十件,自然记不那么清楚。
但被小娘子这样絮絮叨叨又认真的提起,陆则这几日烦闷的心里,忽的涌动起了一股连他自己都辨不明的情绪。
他微微低下头,凝视着小娘子,抬手替她理了理鬓发,仿佛是随口一问一样,“在你心里,我这样厉害吗?”
江晚芙打过哈欠,才认认真真点头,语气里没有一点迟疑,“当然,夫君是最厉害的。”
答话的人理所当然,问话的人却是一怔,心里翻江倒海,陆则闭了闭眼,俯身亲在小娘子的唇上。江晚芙虽有些羞,但也闭上了眼,二人亲了片刻,气息都有点乱了,再松开时,身上都有点微微发热。
江晚芙此时自然也清醒了,揪着郎君的衣襟,想着他是不是要做那事,虽然事后累得腰酸背痛,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舒服的。
且两人也有好几日没有亲近了……
陆则自然也有些意动,却体谅小娘子这几日侍疾劳累,压下那点欲念,扯过锦衾,盖在她身上,隔着锦衾拥着她,说话声音有点低哑,“睡吧,我去用膳。”
说罢,真就松手了。
江晚芙心里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失落,忙拍了拍滚烫的脸,闭上了眼睛。
纤云几个在外伺候,见世子出来了,也不敢上前,恭敬屈膝道,“晚膳已经备好了。”
陆则点点头,简单吃了些,瞥见那盘野菜窝窝,的确有些粗糙,野菜这种东西,做得再精细,也是卡嗓子的,陆则倒还好,他没那么娇气,吃了两个。
洗漱过后,陆则回了内室,刚一上榻,睡在里侧的小娘子便滚进了他怀里,温暖柔软的身子,贴着他,还有股淡淡的香。
陆则抬起胳膊,将人拥在怀里,闭上眼,什么都没想,沉沉睡了过去。
二人俱是一夜好眠。
.
很快入了十一月,近了年关,宴会一下子多了起来。江晚芙是新妇,自然不比做闺女时娇气,时不时要陪着祖母见客。
天才蒙蒙亮,陆则在东捎间穿衣,江晚芙则坐在梳妆镜前。惠娘和纤云绿竹几人俱围着她转,奔前忙后,丝毫不敢懈怠,倒是把东捎间的陆则给忽略了个彻底。
实在是世子爷平日从不要丫鬟近身,每每更衣,都是夫人在里头,二人隐在屏风后,时不时还要低语几句,众人都习惯了二人亲昵独处,如今夫人因要赴宴,顾不及伺候世子,她们也习惯性得忘得一干二净。
陆则倒不在意,换了绯红官袍,从东捎间走出,见江晚芙被仆妇围在中间。
她今日要赴宴,便做了端庄新妇的打扮,雪青圆领妆花苏绸的对衿上袄,下半身则搭了条十二幅紫檀色的幅裙,腰间坠着白玉佩、雪色香袋、璎珞等物,梳着妇人发髻,身形窈窕,站在灯下,眉眼蕴笑,柔美不可方物。
江晚芙抬头,见陆则从东捎间出来,便屏退仆妇,走上前去,抬手替他整理衣襟,口中柔柔问他,“夫君今晚能否早些回来?过些日子是母亲的寿辰,我想给她做一身衣裳,大体都做好了,只是绣样拿不定主意。夫君替我参谋参谋,好不好?”
一般儿媳妇给婆母做衣裳,无非就是选的福寿等绣样图案,但江晚芙看着自家婆母那张丝毫看不出年纪的脸,觉得福寿的绣样实在有些老气。
这等小事,陆则自然不会拒绝江晚芙,或者说,自两人成婚以来,他鲜少不允她什么,小娘子很会撒娇,那样柔柔望着你,口里唤一声“夫君”,陆则便不自觉颔首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