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替他擦了擦脸,没敢太用力,怕弄疼了他,动作轻柔,脏污擦去,底下的皮肤,倒是意外的白,就是有几处红,大约是太冷了,冻得裂开了。
得涂药吧,江晚芙轻轻皱眉,很快舒展眉眼,柔声哄那孩子,“我叫她们放开你,你乖乖的,不要跑,好不好?天太冷了,屋里有炉子,很暖和。”
小孩儿像是没听懂,黝黑的眼睛,没一点波澜。江晚芙怕仆妇一松手,他就跑走了,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在外头冻个一晚上,说不定就没了。见他没反应,她也不敢叫仆妇松手,不厌其烦柔声继续商量。
小孩儿终于有了反应,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一个黑袋子,抱在怀里。
江晚芙看了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倒是仆妇见她盯着看,忙回话道,“奴婢们瞧过了,是些肉干和馒头,都发霉生虫了。姚小郎君也不让丢……”
江晚芙闻言,便指了个仆妇,吩咐道,“去膳房装一袋子馒头和肉干来,再捡四五样糕点,挑甜口的。”
仆妇忙应声下去,很快带着东西回来了。江晚芙接过来,将袋口打开,露出里头香软的馒头,摆在地上,缓缓推过去,“她们只是想给你洗澡,不是故意抢你的东西。这个给你,就当道歉,好不好?”说着,又指了指仆妇端着的糕点,“还有那个,你喜欢吃甜的吗?”
从那些馒头摆在面前起,小孩儿的视线,一下子从江晚芙身上移开了,盯着那馒头,又看了看江晚芙,缓缓伸手,捏住那装馒头的袋子。
江晚芙松了口气,看来这孩子是听得懂她的话,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她朝仆妇道,“松开吧。”
仆妇迟疑着,缓缓放开了手。
小孩儿从地上爬起来,怀里抱着两袋子馒头肉干,紧紧揣在怀里。仆妇们见他老实了,都松了口气,想赶紧带他回屋,省得他又惹事,但她们一靠近,那孩子便谨慎瞪着她们,见她们走近,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又看了看站着的江晚芙,忽的一下子躲到了江晚芙的背后。
江晚芙也被弄得一愣,一只脏兮兮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子,瘦得骨头都支棱着,实在可怜。她想了想,索性道,“带路吧,我送他回屋。”
仆妇忙在前引路,江晚芙试探性牵了小孩儿的手,小孩没什么反应,注意力都在那一兜子的馒头上,她便牵着他,进了屋子,又抱他上了榻。
仆妇也觉得奇了,刚刚在她们手里,跟小狼崽子似的小东西,在世子夫人身边,乖得跟绵羊似的,就是身上脏得厉害。
江晚芙倒是猜到了点,朝仆妇道,“这孩子不是听不懂你们的话,你们要好好同他说,不要凶他,也不要觉得他听不懂,就懒得说。伺候得仔细点,上心些。还有,这孩子护食,要是哄不住,就给他些吃的。”
仆妇忙点头应了,上前想抱小孩去洗漱。
小孩皱着眉,紧紧抱着两兜子馒头和肉干,不肯撒手,一边紧紧攥着江晚芙的袖子,警惕看着仆妇。
江晚芙只好开口,“我替你看着,好不好?等你出来,再还给你。”
小孩起初没反应,江晚芙又耐心重复了几遍,小孩才松开那两兜子馒头肉干,缓缓交到江晚芙手里,被那仆妇抱着进屋洗澡了。
等人走了,惠娘才开口,“这孩子看着真是遭罪。”
江晚芙也叹了口气,一般小孩子护食,都是碰到喜欢吃的,才不肯撒手,但这小孩抱着一袋子发霉的馒头和生虫的肉干当宝贝,看着太心酸了,不知道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按说在军队里,应该不会过得很差才是?
江晚芙想不明白其中缘由,索性也不想了,叫仆妇把那一兜子发霉生虫的馒头肉干丢了,换了一袋子新鲜能吃的来,又原样放了回去。
坐了会儿,仆妇就抱着小孩出来了,换了身云白的小袍子,脸也洗干净了,看上去倒是个俊俏的小郎君。近看之下,才发现,这孩子的母亲估计不是汉族人,鼻梁很高,头发有点卷。
小孩被抱回榻上,第一时间去检查自己的袋子,发现馒头和肉干都在,才又藏进被子里,回到江晚芙身边,拉着她的袖子。
江晚芙也觉得奇怪,这孩子怎么这么粘她?但又不忍心丢下不管,便哄他躺下,大概是折腾了这么久,也实在累了,小孩很快睡着了,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袖子。
江晚芙看他睡着了,本想把袖子扯出来,结果用了三四分力,居然纹丝不动,惠娘想上来帮忙,江晚芙没让,叫仆妇拿了剪子来,铰了那一截袖子,反正衣裳都弄脏了,本来也要回去换的,别折腾来折腾去,再把人弄醒了,那就不好哄了。
吩咐仆妇照看好孩子,江晚芙便带着惠娘,回了趟立雪堂,匆匆换了身衣裳,回到福安堂的时候,离接风宴还有小半个时辰。
坐了会儿,陆家男人们就从书房过来了,仆妇进出上菜送酒,人虽然不算多,但宴上也算热闹,陆二爷拉着兄弟侄儿们喝酒,灌醉了几个,自己也醉得不轻。
仆妇们送了醒酒的汤进来,陆家男人们都喝了一碗,卫国公发了话,众人才散去。
别人走了,江晚芙自是不能立即就走了,看着仆妇们把一切收拾妥当了,又吩咐吴嬷嬷,“夜里多安排几个人守夜,热水多备些。醒酒汤也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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