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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
    永嘉没有回头,她和他之间,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但陆勤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走了过来,从后握住她推门的手,他是武将,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永嘉在这个男人面前,一贯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即便,他很少对她用蛮力。
    陆勤也只握住永嘉的手腕,以防她推门出去,除此之外,两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不是毫无察觉,他靠她很近的时候,她会不自在。
    哪怕是在床上的时候,也是如此。
    “除了这些,公主没有别的要说吗?”陆勤沉声开口。
    永嘉垂下眼,沉默了片刻,轻轻道,“平安吧,陆勤,活着回来罢。”
    他们夫妻一场,哪怕没有感情,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爱恨什么的,早就无足轻重了,他们是被捆在一起的夫妻,深陷泥潭,谁都挣脱不开,却又永远不能和一般的夫妻一样,相濡以沫,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
    活着回来。彼此没有爱,也没有恨,就这么过下去吧,直到她死去,或者陆勤死去。
    但这一句话,却令陆勤猛地一震,他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问,“公主以什么立场说的这句话?刘皇室的永嘉长公主,还是我陆勤的妻子?”
    你是作为妻子,希望丈夫平安?还是作为长公主,觉得我活着,更能保刘皇室稳坐江山?
    他是刘皇室的一把刀,锋利坚硬,先帝心思缜密、算无遗漏,用一个公主,换来他的忠心耿耿,只要永嘉活一日,他就忠于刘皇室一日,替刘皇室卖命一日。其实,卫国公府到如今的鼎盛,刘皇室能给的,已经所剩无几了,难不成给他一个异姓王的称号吗?
    年少轻狂的时候,不是没有动过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
    他十二岁去宣同,边关九镇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曾亲自踏足。他亲眼目睹一切:兵力不够的时候,是陆家自己出钱征兵;粮草不济的时候,是陆家儿郎到处筹粮,亲自运往九边重镇;将士战死的时候,是陆家出面,照拂其儿女;皇室会做的,只有一次次的为难和刁难,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恶心他们,派来一个个连战场都不敢上的废物,试图分他们的权。
    他们只敢缩在皇城里,锦衣玉食,打着精明的算盘,算计着如何扳倒陆家。皇权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哪怕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陆家执意要去揽这个权,蒙古来袭,藩王称病不出,没有任何人肯接手这个烂摊子,是陆家一力扛起。
    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陆家先祖去了,且一代代的,他们守住了边关。到现在,皇室倒是嫌他们碍眼了。
    年轻的少年将军,满身热血,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不打仗的时候,他和四弟,坐在军营外的土丘上,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喝着烈酒,吹着北风,想到皇城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轻蔑一笑。
    什么皇权,什么忠心,对那个时候的陆勤而言,还不如他脚下的草芥。至少草芥是切实存在的,而所谓的皇权和忠心,只会恶心人。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娶刘家的女儿,且娶的那样心甘情愿。
    ……
    陆勤原本不想问这些,年轻的时候,羞于开口说什么情爱之词,年岁渐长,便更不会提这些,里里外外那么多事,够他忙的,为什么要去自寻苦恼。
    这么多年,潜意识里,他逃避去问这些,自我安慰着,他与永嘉都是寡言内敛的性子,何必去问。他们有一个儿子,将继承陆家,而永嘉也多年守在明嘉堂里,他每年从边关回来,都能见到她,这就足够了。
    但可能人终究贪心,自欺欺人可以一时,却不能一世。
    他踏进明嘉堂的时候,都没想过这些,只想着如何与永嘉开口,告诉她,自己要提前离府。但他说完后,她那样平静地吩咐下人替他收拾行李,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却一下子断了。
    白日里,随从来说,找到多年前那家烧饼铺子,他过去后,那对夫妻几经换了地方,竟还记得他。
    过了二十余年,夫妻仍然操着旧业,做着烧饼。男人力大些,在一旁擀面做饼,妇人则围着围裙,招呼着客人,和从前一般无二。
    妇人悄悄打量了他几眼,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是不是之前光顾过小店?”
    他点头,那妇人便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起了旧事,“……这样多年了,我们这小铺子都换了好几个地方了,没想到还能看见大人。当年,我们夫妻俩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全部身家都投进铺子了,开张第一日,左等右等没客,左右的食肆却全是人,我那时也年轻,脸嫩嘴笨,也不敢招呼客人,还是夫人见我可怜,才光顾了我家。说起来,您与夫人,是第一个光顾我们的客人……”
    妇人话多,絮絮叨叨说着,她家男人倒是老实巴交,站在一边,憨厚望着自家妻子,随她使唤吩咐。
    陆勤站在食肆前,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想起最初嫁给他的永嘉。
    两人新婚,他也不急着去宣同,又未在京城任职,闲着无事,他便每日带她出来玩,她起初还有些不自在,玩了几日,很快便放开了。见烧饼铺子冷清,便拉着他进来。他坐在一边,看她眉眼含笑,没有一点儿公主架子,同卖饼妇人说着话,问她从何处来,家里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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