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换了帐子,江晚芙索性把屋里其它布置一起张罗了,仆妇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忙了一上午,总算把忙完了。江晚芙满意看了圈屋里的摆设,菱枝跑进来,兴冲冲的,指着庭院里的葡萄架,跟她说,“奴婢刚刚看见,院里的葡萄藤结果了。”
江晚芙出去看,果然是结了一小串,和她平日里见到的不大一样,果子很小,一簇簇的小珠子,藏在叶子里,又还是青的,不仔细看,还真发觉不了。
“等结好了果,到时候跟你们每人分一串。”江晚芙看得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道。
惠娘是红着眼睛进来,江晚芙都还没发现什么端倪,还指着那小串不起眼的葡萄,给惠娘看。惠娘也顾不得看,眼睛是红的,脸上却是笑着的,道,“……小郎君来了呢……”
江晚芙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惠娘说的小郎君是谁,等看到被引进来的江容庭,才反应过来,江容庭却已经疾步上前,笑眯眯喊了声。
“阿姐。”
江晚芙听了这一声阿姐,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赶忙拉着江容庭进屋,惠娘都不用她吩咐,自己便去泡茶了。进了屋,江晚芙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长高了,也瘦了些。”说着,又忍不住埋怨,“怎么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江容庭倒是很配合,由着长姐看。面上露出温和的笑,虽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他不急不缓答着长姐的话,“……正是抽条的年纪呢,我平日里也没少吃的,一日三顿都不落的,阿姐别不信,我把云岩叫过来,让你问话可好?”
云岩是江容庭的书童,也是惠娘跟陈管事的儿子,一直跟在江容庭身边伺候笔墨。
“至于没提前说,”江容庭倒是摸了摸鼻子,“是我叫姐夫先不跟你说的,我是坐船过来的,姐夫给我的信里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觉得是,以往只是闭门造车,埋头苦读,连柴米油盐什么价,我都是一问三不知。这回我一路过来,也不赶路,船开了就走,船停了就下船去,看卖鱼的老叟,替人洗衣的老妇,码头扛包的男人……以前看书里说天下苍生,只觉得很大,现在才知道,什么是苍生。”
江容庭说这话时,脸上有着悲悯的神情。江晚芙认真听着,忍不住想,阿弟真的是长大了……她再也不好像以前那样,把他当孩子看了。
惠娘泡了茶进来,江晚芙就不叫她伺候了,放她去跟儿子云岩说话。
惠娘自然是高兴,当娘的哪有愿意跟儿子分开的,但他们一家都是江家家仆,老太太和先夫人,对他们一家是有恩的,且儿子跟在小郎君身边,吃穿不愁不说,小郎君又是念旧的人,往后肯定要重用他的。
惠娘高高兴兴应下,换了菱枝跟纤云来伺候,她抹了眼泪,就退出去了。
纤云和菱枝也是从在江家起,就伺候江晚芙的,对江容庭也是十分熟悉,欢欢喜喜朝他福身见礼。那时在江家,她们可是都把小郎君当救命稻草的,娘子再厉害,也是闺阁女子,既不能出去做生意,也不能科举入仕,连婚事都要长辈做主,可小郎君不一样,他跟娘子是嫡亲的姐弟,往后是能给娘子撑门面的人。
江容庭也跟纤云和菱枝打了招呼,还给她们一人一盒香粉,道,“船途经济南府的时候,我下船看见个卖香粉的老媪,觉得还不错,就买了。云岩那里还有些,两位姐姐替我给其他人分一分。”
纤云恭敬含笑应下,两人又屈膝谢过江容庭。
姐弟俩也没怎么叙旧,短短说了一会儿话,江晚芙就带上弟弟,去拜见老太太了。陆老夫人倒是还记得江容庭,她人虽年纪大了,记性却还很不错,想起那会儿阿芙还没进门的时候,她这弟弟跟着父母来府里,小小年纪,便既规矩又机灵,不比世家郎君差什么。
旁边嬷嬷还提醒她,道,“先前世子爷说,咱们二少夫人的弟弟考府试得了案首的,就是这个吧?”
“可不是麽,”陆老夫人点头,叫了江容庭到身边来,喊他坐下,待他如自家后辈一般,同他道家常。
江容庭虽年纪小,可言谈举止,都很得体。大抵老人家都喜欢俊秀的小郎君,且还是念书厉害、懂事知礼的。
听到江容庭要去江宅住,陆老夫人自然是不答应的,道,“哪有叫你一个孩子,自己出去住的?就是你阿姐答应,我也不点头的。”说着,点了身边的嬷嬷,道,“你带人去拾掇个院子出来,丫鬟从院里挑,选规矩好的、手脚利索的……”
嬷嬷也点头应下,江晚芙拦都拦不住,只好替自家弟弟谢过老太太,“那孙媳替庭哥儿谢过祖母了。”
陆老夫人笑呵呵,“你叫我一声祖母,还言什么谢,不平白生分了去?”
等到傍晚的时候,陆老夫人还特意在福安堂设宴,连陆二爷几个都喊来了,说要给江容庭接风洗尘,江晚芙自然是觉得有些兴师动众,阿弟一个晚辈,她自己在立雪堂摆个小宴,也就算了,怎么好叫长辈们来的。
但耐不住陆老夫人坚持,便也还是设了个小小的家宴。
因男子们免不了要喝酒,便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眷们一桌。人到齐了,江容庭还特意过来女眷这边敬了酒,穿着身江晚芙跟他准备的石青圆领锦袍,腰间系了一枚宝相花玉佩,模样周正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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