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被质问得肝胆俱裂,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动作和念头,竟早就在宣帝面前暴露无遗,他连一句话也回不上,呆呆愣住。
宣帝靠回座椅,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着。当初前刑部尚书要查税银案的时候,他让胡庸拦住了,他只当太子奢靡,自己用了,直到魏戟请罪说出当时查出那笔税银流去了孙家。
他才知道,胡庸那时就没和他说真话,他的心腹,一手提拔的胡庸,在他和刘兆之间,选择了向储君示好。
真是他的好儿子,他的好臣子啊!
“既无话可说,便滚回你的东宫去。”宣帝闭眼,冷冷一句。
第132章 自作自受
东宫
宁氏低着头,见床榻上的皇太女沉沉睡去,便将帐子拉下来,因怕惊醒了小女童,动作很是轻柔。她起身,正要出去,就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宁氏抬眼一看,见是太子妃,刚要开口,却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不禁吓了一跳。
宁氏下意识上前,口里喊了以前在府里才唤的称呼,“娘子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抬起头,牢牢握住乳母的手腕,力度之大,令宁氏一时吃痛,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抬手环住太子妃,如幼时哄她那般,轻轻拍着肩膀,“出什么事了?您别慌,奴婢在呢。”
太子妃没有说话,直到被宁氏扶着坐下,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里,冰冷的手逐渐回温,涣散的意识也随之归来了。她张了张口,叫了一声“嬷嬷”。
宁氏被她叫得心都碎了,太子妃是家中长女,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夫人就诞下了第二胎,是个男孩儿,太子妃又是姐姐,又是女孩儿,自然不如弟弟得父亲母亲宠爱。看母亲抱着弟弟,年幼的小女孩儿便泪眼涟涟地来找她,她奶大的孩子,怎么不心疼呢?小时候命苦也就罢了,长大了又没嫁得良人,外人只道当太子妃体面,是未来的皇后,可她晓得的,多少苦,太子妃都是朝肚子里咽的。
宁氏哽咽,连声应她,“奴婢在呢,您心里有什么为难的,跟奴婢说。”
“母后……”太子妃张了张嘴,觉得母后这个称呼,此时说出来,真是令人作呕,顿了顿,改口道,“她让我,用媛姐儿为刘兆求情。”
宁氏听得一脸疑惑,“用皇太女求情?”
“她给了我药,让我给媛姐儿服下。陛下恼怒刘兆,欲废储君,皇后想用媛姐儿的性命,来博取陛下的同情。”太子妃木着脸,解释道。她想起孙皇后说出这话时的神色,轻描淡写的语气,只觉得身上发冷。
她当时自然是不肯的,张口就拒绝了。
“母后,这法子未必有用的。储君之事,是朝堂大事,如何是媛姐儿一个孩子,便能左右的。”她绞尽脑汁来论证这法子的荒谬。
孙皇后却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力道很轻,声音也很轻,“有用的。陛下只是生气,只要有件更大的事,把这事压过去。你想想,若你是陛下,孙女病重早夭,你可舍得去严惩痛失爱女、伤心欲绝的儿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痛不痛,只看你用的力够不够。”
“你还年轻,往后还会有更多孩子的。本宫和兆儿,都会记得你的功劳。你想想,陛下废储,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只要兆儿好好的,你依旧是尊贵的太子妃,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想必无需我教你,是不是?”
宁氏听到这里,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虎毒不食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亲祖母,说出这样的话?但她很快想到,皇后不仅是祖母,更是皇后,是太子妃的婆母,是说一不二的长辈。
太子妃若不答应,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便可治她的罪,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这背后的道理,宁氏知道,自小熟读女德的太子妃,自然不会不知道,皇后对别人,也许还有所忌惮,但对她,却是无需有任何顾忌。所以,皇后连威胁的话,都没有说,大概是觉得,她除了答应和妥协,还有别的法子吗?
可是,自嫁进东宫,太子妃自认事事以婆母夫婿为先,恭谨孝诚,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即便刘兆的风流行径,让她颜面无存,她也不曾有过抱怨。
她为的什么?不过就是为了女儿,一切的隐忍、妥协,都只是为了媛姐儿。
她怎么可能去害她,那样小小的孩子,柔软地叫她母妃,睡觉的时候,要贴着她才能睡着,小小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她的胸膛。她抱着她的时候,整颗心都柔软得无以复加,她宁肯自己去死,也不会去害媛姐儿。
“嬷嬷,我宁愿自己死……”太子妃颤抖着,抓住宁氏的袖子,哑声道,“我宁愿自己去死,她还那样小啊,我第一次抱她的时候,我就想,皇后不喜欢她,刘兆因她是女孩,连看都懒得看,那个时候我想,就算给我十个儿子,一百个儿子,我也不换的,绝不换的。”
宁氏亦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流着泪。
……
刘兆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守门的小太监听见动静,赶来开门,被他当胸狠狠踹了一脚,摔到地上,后背撞在石柱上,疼得立刻勾起了腰。
刘兆被帝王一阵质问,吓得肝胆俱裂,回到东宫,心里那股暴虐却涌了上来,他狠狠踩在那太监的手上,“狗东西,连你也敢看不起孤!你算什么东西,断子绝孙的玩意儿,也敢看孤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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