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陆三爷懂,所以急急忙忙来跟陆则说,陆则自然也懂。他闭目想了想,会是谁?范云背后站着的人,是谁?
“三叔对范云这个人,了解多少?”陆则开口询问。
陆三爷斟酌片刻,道,“此人入朝时,你尚未入仕。我也未与此人共事过,不过范云在南直隶有青天之名,重名胜过爱财,大约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俞贺学这次只怕难以逃脱。”
“任他是青天,背后也有人。”陆则垂眸,“只要接触了,总能查出蛛丝马迹。只我一时想不通,朝中谁会针对陆家?”
陆三爷亦琢磨不明白,按说陆家一贯不和谁结仇,也鲜少出头,颇有遗世独立的意思。谁会针对陆家,还一下子便抓住了漕运这个死穴。
陆则手指叩了叩桌面,陷入思索中,边一点点抽丝剥茧,“和范云接触的,一定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若我是他,一定会躲在暗处。此人精于算计,且在地方势力不小,善于隐匿,否则不可能一路隐瞒范云的踪迹,直到归德府才走漏风声。”
要不是陆三爷在归德府有人,只怕范云到了京城外,他们才知晓。到那个时候,可就只能弃尾逃生,弃了俞贺学这枚棋,舍了漕运这条路子了。但这风险也很大,俞贺学毕竟是个大活人,他能开口。
陆三爷边听边皱眉,“陆家何时和这样的人结了仇?”
陆则摇头,声音很冷酷,“不能让范云活着踏进京城。”
陆三爷被侄儿冷漠的话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迟疑道,“……范云好歹是南直隶巡抚,都察院的谢纪也不是好哄骗的,动了范云,会不会打草惊蛇?”
“草里既然有蛇,还不止一条,那就索性一把火把草全烧了。否则等他咬了你,便后患无穷了。”陆则的手指,抚过杯盖的缠枝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森冷。
早先兄长在时,陆三爷习惯以兄长唯首是瞻,如今换了侄儿,他也下意识做了同样的选择。他是庶子教养,虽嫡母不曾短了他什么,也是师从名师,文采出众,但不曾上战场,手上不曾沾过人血,总归还是少了几分杀伐果决。
陆三爷也还是点了点头,“好,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派人来和我说。”
同姓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不用别人说,陆三爷也懂。
陆则倒是笑了一下,颔首应下,“此事多亏三叔,我才好提前防范。”
过几日,陆则拿了秋审的文书去面圣,顺便陪着宣帝听了会儿经,说经的还是许天师,他出来时,在门口碰见了谢纪,他手里拿着奏本,像是有事,不过高长海很快出来了,跟谢纪道,“陛下有事,谢大人改日再来吧……”
自刘兆的事后,宣帝就不大待见都察院和大理寺。陆则也只同谢纪点点头,便出宫了。回到国公府,常宁拿了封密信过来,淮安到底是俞贺学的地界,俞贺学也不是真的废物,不过一时遭了算计,短短几日,已经查出了点眉目来。
陆则扫过密信,目光落在一处,慢慢地停住了。
成国公府……
他倒是把这父子俩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初成世子自己要巴结刘兆,请他到府里参加儿子的百日宴,偏偏出了那档子事,此后父子俩一直为宣帝不喜。朝中的风气便是如此,拜高踩低,陆则虽没有特意给过父子俩什么眼色,但外头皆传他与成国公父子不合,且父子俩又不为皇帝所喜,都无需他开口,便有人上赶着踩成国公府。
只怕父子俩早就怀恨在心了,倒也不奇怪……
但成国公府,怎么会知道漕运的事?
陆则叫了常宁进来,常宁就在门外候着,倒是很快就来了,陆则叩了叩桌面,“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你派人盯着成国公府。”
范云一死,成国公必然会惊慌失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想来范云死在途中,连京城都没能进一事,足够把成国公吓得慌不择路。惶惶之下,去找幕后人,就很正常了。
陆则回立雪堂的时候,江晚芙正在叠做好了襁褓。她听说有个百家被的习俗,可以保孩子无病无灾,就派了管事去拿一斗米换一小块布,集了有一百块,洗净晾干了缝好。惠娘摸了摸襁褓,笑着跟江晚芙道,“……您小时候,夫人就做过这样一床小被子,后来老夫人还寻出来,给小郎君用了的。”
江晚芙小时候,江夫人身体还好,也有精力做这些。等江容庭出生的时候,她身子便不大好了,也不大有精力做这些了。
刚说完,就看见陆则进来了,惠娘忙屈膝跟他行礼。
江晚芙把襁褓放到一边,迎上前去,她现在在屋里都穿软底的鞋,走得也慢。等走到陆则面前,就发现他眼睛里仿佛有血丝,像是许久没睡好的样子,想起他最近早出晚归,江晚芙便止不住有点心疼,柔声道,“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去屋里睡一会儿?等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好不好?”
陆则却摇头,“不睡了。”
说完,也不等江晚芙继续说,拉着她走到罗汉床边。低头看见摆着的襁褓,目光却是一顿。
江晚芙看他不肯去睡,也没法子,就道,“那我给你按一按。”
陆则答应了,脱了靴,坐上了罗汉床,惠娘忙叫婆子进来,把榻案搬到一边。江晚芙拿了垫子来,让陆则靠着,自己则坐下给他按头上的穴位。她跟白嬷嬷学了几手,按的穴位也很准,在百会穴按了会儿,又去摸陆则脑后的风池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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