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取下象牙牌,自然是极风光的事情,不少小娘子皆跃跃欲试,裴氏闺中便是才女,也忍不住起了兴致,走过去看。
江晚芙倒兴致缺缺,祖母在世时,也曾给她请过女夫子,写诗也是学过的,平仄能不出错,但要说写的多好,却没有了。她便寻了椅子坐下,想着要找时机提前离宴。
主宴已经结束了,要是现在走,倒是不显眼。只是要把大嫂糊弄过去,却又要另想法子了。
这时,丫鬟们端着花茶进来,次第分开,将各个茶桌上的冷茶换下去。江晚芙身侧亦有一张,一个瓜子脸的丫鬟朝她走过来,屈膝行礼,起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没站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手中红木承盘和其上的茶壶也一并摔烂了,恰好泼在江晚芙的裙摆和鞋袜上。
不等江晚芙反应过来,那瓜子脸的丫鬟忙爬起来,一脸犯了错怕被责罚的慌乱模样,眼泪也扑簌簌掉下来了。
动静不小,花厅里本来不很安静,众人皆看了过来,裴氏见状,忙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二弟妹,你还好吧……”
江晚芙看了那丫鬟一眼,起身摇摇头,“大嫂,没什么,只是衣裳打湿了。”
有嬷嬷走进来,戴着一支金簪,看着像是管事的嬷嬷,来得很快,像是得了消息就立马赶来了一样,她呵斥那闯祸的丫鬟下去,来到江晚芙和裴氏面前,屈膝陪了不是,满脸歉意地道,“您去雅间收拾收拾吧……”
裴氏也立马道,“二弟妹,我陪你过去吧……”她想起来时的路上,江晚芙便不大舒服,她是嫂子,怀孕时江晚芙也对她十分照顾,投桃报李,她今日也该照顾好她,便主动提出来要陪她去。
江晚芙朝裴氏摇摇头,道,“还是不用了,大嫂。我今日也不舒服,既衣裳脏了,我便先回府。倘若公主问起,就麻烦大嫂替我告一声罪了。”
裴氏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应了,送她到门外,还不放心地道,“要不我陪你一道回去吧?”
江晚芙自是摇头,劝得裴氏安心留下了。裴氏本来也怕都走了,明安公主心里会有不满,便也没有再坚持了。
看裴氏回去,江晚芙便朝那嬷嬷笑笑,“劳烦嬷嬷指个丫鬟给我带路吧。”
那嬷嬷迟疑了一下,开口劝道,“是府里招待不周,要不您还是在府里换身衣裳再走吧。否则公主怪罪起来,奴婢也担待不起……”
江晚芙却是打定主意要走的,轻轻摇头,“不瞒您说,我确有些不舒服,就不去换了。”
那嬷嬷不好再说什么,便颔首退下去,过了会儿,过来个丫鬟,自称松香,同江晚芙福身见礼。
江晚芙颔首,“带路吧。”
松香忙指了路,带她一路朝前走。公主府不小,但来时的路,江晚芙还是记得的,就是没人带,其实也走得出去,但客人自然没有在主人家横冲直撞的道理,更不用提她连丫鬟都没有带,刚刚那嬷嬷竟也忘了问,不知是粗心还是什么。
江晚芙看了眼迂回的回廊,庭院中假山怪石,到廊门的地方,只一个错眼,走在她前面的松香便没了人影。江晚芙皱着眉,迈过那廊门,左右看了眼,没有寻到松香的身影,刚开口想喊,先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高不低,但她能听见。
“秋文姐姐,今日公主怎么待卫国公府那位夫人那样宽厚,连心爱的镯子都肯拿出来相赠。那不是公主带去瓦剌,平日连自己都不舍得戴的吗?”
江晚芙听见镯子二字,垂眼看了看腕上的镯子,没有作声。
另个声音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问话的丫鬟则笑嘻嘻地道,“我这不是想,要是公主格外喜欢那位陆夫人,我日后便客气恭敬些麽……”
“那倒也不必。”那被叫做“秋文”的丫鬟停下步子,道,“寻常就好。公主倒不是多喜欢那位陆夫人,只是因着卫世子罢了。”
“这又是什么缘故?”
“我与你说,你可不要说给旁人听……卫世子与咱们公主是青梅竹马,二人一起长大,情分自然很是深厚,当时陛下都打算给二人赐婚的。只是瓦剌突然来求娶,公主迫不得已下嫁。公主远嫁瓦剌,那卫世子心中有愧,便承诺五年之内绝不娶妻,只是外人不知道这事罢了,两方长辈却是都知道的……至于那镯子,原是二人定情之物,公主一直视若珍宝,今日忽的送出去,我猜大概是见了陆夫人有孕的缘故……当年公主也曾怀有身孕,后来没了,心里总是不好受的。这话你可万万不要传出去……事情都过去了,知道当年旧事的也不多。哎,本以为公主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二人总能再续前缘,只可惜一个未嫁,一个却已娶,也是有缘无分罢了……”说完,“秋文”继续朝前走,道,“不说这些了,快走吧,今日还有的忙呢……”
二人加快脚步,渐渐走远。
松香从花窗看见二人已经走了,忙从假山后出来,到回廊上,往回跑了一段路,想找被她故意落下的江晚芙,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廊门。
她愣在那里,左右看了一圈,忙跑回去寻嬷嬷,嬷嬷听过她的话,皱了皱眉,“人不见了?”
松香小心翼翼点头,“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躲起来了,可回去的时候,陆夫人就不见了……”
嬷嬷皱眉,起身去到明安公主身边,明安公主微微侧头,嬷嬷便低声说了几句话,明安公主却只一笑,“不用找了,大概已经慌得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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