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还算清醒,约莫猜到自己怕是被传染了疫病,见到州医后,也只是道,“胡州医替我看看。侍书,别让人进来,让他们都去外院。”
侍书听了这吩咐,联想起这几日看到的疫病患者,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慌了神,抖着嗓子眼道,“大……大人……”
顾衍实在没力气安抚他,皱了下眉头,示意州医过来替自己诊脉,咳嗽了一声,扭头吩咐,“去吧。”
侍书这才慌张出去,把无关人等都驱散出后院,内院只留下他们从辽州带来的侍卫和小厮。
胡州医摸了脉,面上已经露出凝重之色,又换了只手去摸脉,神色异常的慎重。
顾衍却是心里有点数了,等胡州医收回手,他便道,“该用什么药,你自己看着来。我眼下意识还算清醒,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胡州医神色难看,“看症状,怕是染了疫病。大人这几日忙,又出入灾民所住之地,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只是明明那安置所并无一人染病,大人又如何会染上,我实在是想不通。”
这时候想这些没用,顾衍也不去怨天尤人什么,疫病听着很恐怖,但他也有心理预期,只是用帕子捂着嘴鼻,咳嗽了一下,道,“接下来的日子,麻烦胡州医了。”
他这话也不是随口一说,上午顾衍还算清醒,下午时整个人便烧起来了。
胡州医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位顾通判折自己手里了,又思及这些时日顾衍事必躬亲的做派,打心底里敬佩,医治时更是用了全部的心思,连一剂药都是琢磨再琢磨,恨不得把医书都翻破了。
顾衍这一病,跟着从辽州来的这群人,几乎一下子群龙无主,慌了神了,好不容易一封加急信送回辽州,想请寿王定夺。
另一头,廖县令得了消息,也是傻眼了,拍着大腿,深觉自己倒霉到家了,这翻地龙的事才刚要翻篇,州里的二把手,通判大人又在这儿栽了?
他这县令还真是当到头了,一想到顾衍真要在这儿有个什么事儿,王爷能放过他?廖县令吃饭都吃不下了,恨不得去庙里拜菩萨去得了。
做官做到他这份上,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
廖县令正焦头烂额着,女儿廖如岚笑盈盈走了进来,“爹爹这是怎么了?晚上见您没怎么动筷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女儿给您煮了些粥,您多少用些。”
女儿这样贴心,廖县令自然也觉得心头一暖,更是庆幸,还好没答应女儿让她嫁给顾衍,否则眼下女儿可就跟着倒霉了。
廖如岚睁着眼,听完廖县令的话,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捂着嘴鼻道,“爹,您是说顾大人如今染了疫病,正躺在那院子里?”
廖县令面露忧愁,“是啊,你爹我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他絮絮叨叨念叨着,觉得自己最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别的县都好好的,就赶上他主持的县里遇上天灾。现在顾通判又是在他县里染的疫病,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来担责。
廖如岚皱着眉,安慰了父亲几句,又道,“爹,顾大人染病,毕竟是在您治下,您若撒手不管,只怕到时候寿王怪罪起来,我们一家子也逃不了。”
女儿说的话不无道理,廖县令也是打起精神,“你说的对,岚姐儿。我明日便带上府里的贵重药材,去走一趟,大不了我也跟着一起染病算了。”
廖如岚却是忽的一下子,在廖县令面前跪下了,表白心迹道,“女儿钦慕顾大人已久,此番顾大人染病,咱们廖家亦裹挟其中,女儿实在不愿爹爹以身试险。女儿愿意代爹去照顾顾大人,若是顾大人侥幸痊愈,我们廖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且女儿钦慕顾大人已久,若真侥幸陪顾大人渡过难关,想必君子端方如顾大人,是绝不会舍下女儿。”
“这——”廖县令犹豫不决,迟疑道,“若是——”
廖如岚仰着脸,满脸坚定道,“若是女儿也染上了疫病,那便是女儿命中有这一遭。女儿愿意一试,求爹爹成全!”
廖县令怔愣半晌,终是沉重的点了头,“那——那好。”
他只当女儿是孝顺,且心慕顾衍,才会甘愿以身涉险。却是没看到,跪着的廖如岚见到他松口答应之后,面上没有半分的畏惧忐忑,满满都是自信。
仿佛她很肯定,顾衍一定会没事,她一定能借着这次机会,成功在顾通判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廖县令虽答应了,可到底不能随随便便塞个人到顾衍身边去,尤其是无关人等都被赶出了外院,连他自己以探望之由前去,门口的护卫都坚持着不松口,只让他在外院站了会儿,压根不准进内院。
而此时的姜锦鱼,刚刚从王府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吩咐了小桃秋霞去收拾行李,然后把顾嬷嬷和福嬷嬷都喊了过来。
面对着同样慌乱的顾嬷嬷和福嬷嬷,姜锦鱼沉住气,道,“我把瑾哥儿和瑞哥儿托付给你们了,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这段时间,无论谁来府里,都闭门不见。”
吩咐完顾嬷嬷和福嬷嬷,姜锦鱼又把瑾哥儿瑞哥儿和李思明喊了来,孩子们其实也有些慌了,他们还小,小脸上满是害怕,瑞哥儿更是一来便抱着姜锦鱼,哭着问,“娘,爹爹怎么了?”
姜锦鱼伸手把儿子们都拉过来,蹲下、身子,摸摸他们的脑袋,道,“爹爹生病了,他一个人不在家里,身边没有人照顾,娘要去照顾他。瑾哥儿和瑞哥儿在家里,也照顾好自己,等着爹爹和娘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