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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头一次看见那么多的死人,冲天的腥臭气息拼命往鼻子里钻,那些腐烂的味道仿佛跗骨之蛆,至今想起来仍令人作呕。
    直到后来父亲听闻了此事,派人将她接走,后来又匆匆送回了后方。
    只是这件事她从未对人言语过,为何徐空月会知晓她去过战场?
    眼见她眼中浮现出疑惑,徐空月微微侧过目光,淡声道:“设立都护与同知,西北边境才能更好地抵御外敌,而朝廷也不必再疲于应对各地战事。”
    他终究还是转过目光看着皎皎,“于朝廷而言,这不是坏事。你只要选好同知一职的人选,便可放心将西北之地交托。”
    这些年大庆与北魏战事不断,确实如徐空月所说,只要原因在于西北边境并无与北魏相抗衡的兵力。倘若他所言无误,大庆确实可以凭此一扫先前疲于应对之势。
    皎皎轻咬着下唇,对他的提议稍稍有些心动。
    “只要解决了西北的问题,我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前往西南战场。”徐空月的声音蓦地响起,如平地一声惊雷,惊得皎皎猛地抬起头。“你要去西南战场?”
    徐空月脸上的神情还是淡淡,却在触及皎皎不掩震惊的面容时,稍稍露出两分笑意。“我毕竟还是大庆的将军,面对战事,怎能一直袖手旁观?”
    “可是你的手……”
    徐空月抬起右手。他手上的绷带仍在,将右手掌心牢牢包裹在其中。即便隔着绷带,皎皎仍能预想里面的伤口有多惨烈。
    那是她亲眼见过的伤口,多日之后仍令她在梦中惊醒过来。
    “只是伤了右手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徐空月随即若无其事放下右手。柔顺的布料再度垂下,将缠着绷带的右手遮掩起来。
    他轻抬眉眼,眼底无畏无惧,“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的使命与荣耀。”
    他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令人惊心动魄的话语,皎皎仿佛承受不住一般,后退了一步。
    徐空月却露出浅淡的笑意,“我的提议,你要好好考虑。”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皎皎仍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倘若我为守护大庆而死,你是否会稍微不再那么恨我?
    第94章 离别
    皎皎与小皇帝在明政殿, 招来李忧之、齐国公等人,商议了许久。
    齐国公并不同意设立都护一职,他那张晦暗无光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寒霜, 满是冷酷漠然之色。“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岂可因为摄政王一人而更改?”
    李忧之当即冷笑一声,“倘若我没记错的话,齐国公不久之前还同意让南岭郡王屯养亲兵。那时候国公爷怎么就没想起来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
    一番话将齐国公说得额角乱跳。他脸色阴沉下来, 强压着脾气对小皇帝道:“南岭郡王与摄政王情况不同,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李忧之嗤笑一声, 嘲讽几乎写在了脸上:“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个自己想要扩充军队, 一个想让别人扩充军队罢了。”
    齐国公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不再忍,与李忧之争吵起来。他年逾古稀,然而与李忧之争吵起来却肝火更旺,额角青筋乱跳,越说越激动, 似乎要将屋顶掀翻。
    眼见两人越吵越不成样子, 坐在小皇帝身旁的皎皎当即喝止,“本宫心中已有主意了,多谢两位卿家。”
    她面沉如水, 不怒自威,争吵声顿时止住。
    两道目光不约而同凝在皎皎身上,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皎皎却不打算多说什么, 只是挥了挥手, 让众人都退下。
    众人走后,小皇帝眉目染上忧色,问:“皇姐打算如何做?”自从徐空月右手受伤之后, 太傅便开始称病不上朝,之后更是递了辞官的折子。皎皎顾全他是三朝老臣,又是两任帝师,只是先按下了他辞官的折子,却并未再延请他继续教导小皇帝。
    但为了不耽误小皇帝的教学,在齐国公的举荐下,重新请了一位刘太傅,为小皇帝传道解惑。
    如今看来,小皇帝似乎有所成长。
    皎皎唇边露出一丝欣慰笑意,“陛下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做?”她将问题重新抛还给小皇帝。
    小皇帝却并未露出烦恼不解的神情,只是垂眸细思片刻,而后抬头认真道:“朕觉得,让摄政王去西南战场,是最好的选择。”
    近段时日来,他读了很多史书,前朝有皇帝只想将兵权抓在掌心,因而残杀迫害了很多手握重兵的将军。但没有了将军保家卫国,在强敌入侵的情况下,国家毫无自保之力。
    也有皇帝将兵权下放将军手中,最终将军只手遮天,或掌控朝政,成为幕后皇帝,或举兵造反,改朝换代。
    无论哪一种,对如今的大庆似乎都不太适合。但小皇帝却觉得,“两权相害取其轻,朕觉得摄政王提议的令设同知,比容许南岭郡王养兵,将来的危害会小很多。”
    皎皎不曾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有些刮目相看。
    然而小皇帝却微微红了面颊,眼眸低垂,“这都是刘太傅教导朕的。”
    皎皎先是微微诧异,而后才笑道:“看来陛下确实需要一位好老师。”
    先前对于太傅李恭存的教导,皎皎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李恭存虽然也站到了徐空月的阵营,但并未有过害小皇帝的心思,教导小皇帝时也并非不用心。只是他毕竟是帝师,除了教导为人的道理,也应该多教导一番为帝为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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