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溪鼻头一酸,闭着眼睛呜呜咽咽,正在伤心的时候,却听旁边有人道:“烧已经退了,怎么还在难受?”
这话不像是对孟长溪说的,却让孟长溪心中猛的一震,多少年了,他都不曾忘记这声音,也时时在梦里梦见,如今,这声音就真真切切的响在他的耳旁,好像只要他睁开眼就能看见说话的人!
“爸爸!”孟长溪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猛然掀开了酸涩的眼皮,还没等看清眼前的事物,先循着声音一把抱住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手背青筋暴出,将那人影勒的差点撅倒。
扑入一个宽广的胸怀,那人虽然有些错愕,却很快稳住了身体,双手扶住了他的腰身,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弄疼了他一星半点,孟长溪哽咽着又叫了一声爸爸,心想老天倒是待他不薄,临死之际让他们父子俩见上了一面,倒也了却了他一桩心愿,可是,这声音,这触感,居然如此真实!
孟长溪正疑惑不解,被他抱住的人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一醒来就这么精神,看来真的没事了。”见孟长溪不动,又道:“再勒下去爸爸可就断气了。”
孟长溪赶紧松开手,待双目渐渐清明后,几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对面的男人剑眉凤目,五官端正,虽然面上有些冷,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孟思源,他的爸爸,此刻无比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
孟长溪惊愣的几乎忘了呼吸,生怕一口气把人吹跑了,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全,“爸爸,真,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睡迷糊了吗?先躺下,让医生给你看看。”
孟长溪随着孟思源的动作躺在床上,眼睛不离他爸爸,放在被子下的手紧握成全,几乎把手心抠破,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想放声大笑,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到了阎罗殿,他孟长溪,真的回来了!
孟思源送走医生,又回来陪了孟长溪一会,看孟长溪一直呆愣愣的看着他,还以为儿子发高烧烧成傻子了,要不是之后家里来了人,孟长溪根本不愿放他离开。
孟思源一走,孟长溪立马掀开被子跑进了卫生间,站在洗手池前狠狠地往脸上泼冷水,冰凉的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孟长溪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有些不可置信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这是一张少年人的脸,带着少许生涩稚嫩,皮肤下是饱满的胶原蛋白,再也不是那张饱经风霜的暗淡面孔,镜子左边贴了一张手写的高一计划表,那是步入高中时自己定下的目标,在洗漱台和穿衣镜前都能看到。
他重生回了十六岁,跨越了人生中最令自己痛苦和后悔的时间段,再次拥有了珍贵的青春年华,孟长溪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人生清零重来,他定要活的对得起自己!
孟长溪回到房间的时候,孟思源还没有回来,安静的卧室能够听到楼下时而抬高的说话声,孟长溪一开门便听到有人不甚满意的重哼了一声,这声音如此的熟悉,从小到大只要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满意,都会听到父亲顾格非的哼声,那哼声带着三分厌恶,七分怒气,狠狠地戳在孟长溪的心上。
客厅里的气氛不怎么好,孟思源自己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他对面是孟长溪的奶奶,顾格非的母亲徐老太,徐老太身后还站着一大两小,孟长溪待看清那三人的面目之后,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顾格非养在外面的情人薛云静和她的一对龙凤胎,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父亲的种,和他只相差一岁,女孩叫顾珊珊,男孩,孟长溪压下了胸中的恨意,心中冷笑了一声,比他小一岁的顾宁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乖巧的样子比他姐姐还要让人怜爱,但是只有孟长溪知道藏在这张皮下的是怎样一幅狠毒的心肠!
顾宁仿佛感觉到了孟长溪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清秀的小脸还带着点婴儿肥,模样非常讨人喜欢,他和孟长溪的目光对上,眼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冷光,转瞬又很好的掩饰了起来,顺从的低着头,紧抿的嘴角带着一丝屈辱和不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长溪却只觉得好笑,顾宁这个样子也就骗骗顾格非和徐老太,在他眼里,早就把这个人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重来一回,他绝不会再让顾宁从他这里讨到半点便宜!
看这架势孟长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自己生了一场大病,那年给徐老太过寿,本来好好的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起疯来,不仅搞砸了寿宴,还失足掉进了冰冷的池水里,这件事算是彻底坐实了自己扫把星的命格,让徐老太更加坚信算命大师的话是对的 ,孟长溪生下来就是来克他们顾家的,而也就是在他生病的时候,薛云静带着孩子上门逼宫,狠狠地给了孟思源一个难堪,孟思源被逼的下不来台,却又害怕伤害了孟长溪,一直没提离婚的事,和顾格非开始了将近十年的分居生活。
这一次,孟长溪睁开眼,目光坚定,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孟思源脸上无波无澜,看到孟长溪下了楼,担心的蹙起眉头,“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再睡一会吗?”
孟长溪唇角突地绽开一抹笑意,懒懒的在孟思源身旁坐下,打了个哈欠,“睡不着,想下来走走。”他目光一转,像是才发现对面的母子三人,浑不在意道:“这是新来的阿姨吗?怎么还带着孩子,我们家可不招童工。”
那高高在上姿态从容而优雅,半点没将她们母子三人放在眼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随口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一个眼神就让你自觉矮人一等,这一巴掌虽然动静不大,但是却狠狠地戳在了三人的心窝上,薛云静倒是沉得住气,忍气吞声跟了顾格非这么多年,她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可是顾珊珊和顾宁明显修炼不到家,尤其是顾珊珊,登时一张小脸就气红了,她从来没被人这么侮辱过,刚张嘴想和孟长溪理论,就被薛云静一把拽住了。
这时,徐老太清了清嗓子,满怀关切的看着孟长溪道:“病好了没有?我瞧着脸色有些不对劲。”
孟思源言简意赅,“已经好多了。”
徐老太仿佛松了一口大气,和蔼的笑起来,“那就好,我和老头子昨个还担心的睡不着觉,现在看长溪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担心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孟长溪笑的阳光灿烂,“谢谢奶奶,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毕竟我可是爸爸和父亲的亲生儿子。”这句话成功的把该恶心的人都恶心到了,顾格非一口烟呛进了嗓子眼,咳得脸红脖子粗,孟长溪确实是他和孟思源的亲生子,但他一直不愿承认,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孩子!那不是怪物吗?!而且,一想起孟思源生的这个孩子还有自己的一半骨血,顾格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徐老太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当初就应该也让格非也去代孕一个,虽然也叫他一声奶奶,但是不是亲的就是疼不起来,不过,现在好歹还不算太晚,抱不上小奶娃,有两个大宝贝疼着也挺好。
这么想着,徐老太敛去了笑容,叹口气道:“思源啊,我知道你疼长溪,长溪也是个好孩子,可是格非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让老顾家的香火在他这一代断了吧。”她似真似假的抽噎了一声,又恨声道:“这件事是格非的错,他做的确实不对,我和老头子绝不偏袒他,他已经受到教训了,你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要是再敢出去沾花惹草,随便你处置,我们老两口绝对不插手!”
这话说得漂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左右让孟思源骑虎难下,这要是个女的遇上这种事,早不管不顾冲上去将小三暴打一顿,可孟长溪是个男人,动不了手骂不出口,而且他性子冷,话也少,从小到大孟长溪没见他动怒过,徐老太可不就拿准了他好欺负,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领着小三上门,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感受!
孟思源脸色平静,抬起眼淡淡的扫了徐老太一眼,“母亲,长溪还在这。”
只轻轻一眼,徐老太觉得脸上像是被冰渣子扫过一样,一时间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到孟长溪开腔才回过神来。
“我没关系,我想跟爸爸待在一起。”
孟思源看了他一眼,看到儿子眼里柔和的目光,心里一暖,便没有再说什么。
徐老太拿手绢抹了抹眼,把旁边的一对双胞胎拉了过来,“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也需要爸爸,你可以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嘛,至于云静,我们来之前都已经说好了,她非常后悔插嗯入了你和格非之间,只求你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让他们姐弟入了家谱,她保证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一旁的薛云静也无声的低头抹眼泪,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这副情形看在外人眼里,好像孟思源才是那个令人发指,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上一辈子,孟长溪还是个十六岁少年,脾气直来直往,没有城府,想也没想便跟徐老太和顾格非闹了起来,他们自然占理,但是又怎么敌得过对方的厚脸皮,和顾家撕破脸后,顾格非做事更加肆无忌惮,徐老太更是没再将孟思源放在眼里,甚至最后让薛云静领着孩子住进了大宅。
“你说完了?”孟思源抬起头,清冷的目光像是穿透山涧的冰泉,带着慑人的寒意,“他们无不无辜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轻轻地问,“你觉得你会养你丈夫和情人的孩子吗?”
“你!”徐老太气的肝疼,脸色一瞬黑的像锅底,她已经给足了孟思源面子,你一个不会下蛋的男人,凭什么不让顾家的子孙入家谱,今天我就是直接把孩子接回家又怎么样,在你这里走个过场你还不愿意,不识好歹。
一直一声不吭在抽烟的顾格非怒道:“你放肆!”
客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这时保姆战战兢兢的敲门道:“孟先生,张老带人来了。”
张老是荣城承信集团董事长,也是荣城有名的古董收藏家,在荣城的上流圈子是数一数二的名人,他和孟长溪的祖父有些交情,和孟思源算是忘年交,因为孟思源精通古玩鉴赏,两人常常来往,今天本来约好了在张家老宅见面,由于孟长溪生病的缘故,张老决定亲自过来看看,谁知道半路发生了这种事,孟思源还没来得及打个电话通知张老,人已经到了。
还不等孟思源说话,顾格非焦急道:“就说思源有急事出门了,让他们改天再来。”
“可是……”
孟长溪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上辈子他还愚蠢的没有看透,以为双亲的关系还有挽救的可能,妄想着父亲知错就改,顾格非阻止张老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每一个孩子都渴望双亲的关爱,他不希望爸爸孤独一辈子,但是他错了,错的离谱,徐老太为什么敢这么无所顾忌的跟爸爸摊牌,薛云静又哪来的胆子带着孩子上门逼宫,还不是因为孟思源背后的孟家已经没落了,仗着他们没有依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们父子俩!
被动永远只能挨打,如果今天孟思源被薛云静逼着离婚了,那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谁又能看见他所承受的压力和无奈,顾孟两家结婚的时候,孟家家世不比顾家差,甚至是稳压一头,多少世家子弟亲自做的见证,这两年顾家蒸蒸日上,孟家人帮扶了不少,顾格非之所不主动提离婚,就是怕人言可畏。
可他绝不会让爸爸吃这个闷亏,离了婚半点好处得不到,倒是让薛云静捡了现成的便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做了亏心事半点不受影响,而爸爸却要被人暗中指指点点,成了被你们用过即弃的废子。
徐老太不是敢带着人来家里吗,今天我便让你有去无回!
第3章【我为刀俎渣为鱼肉
孟长溪当下一点不犹豫,跑到阳台上朝着大门的方向大声喊道:“张爷爷,大哥,我爸爸在家呢,你们快进来。”孟长溪叫的大哥是他大伯的儿子孟隋元,本职律师,在荣城有几分名气,来看孟长溪的路上正好和张老碰上了。
孟长溪这一招出其不意,等顾格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张老已经知道孟思源在家,他再拦着也不合适了。
顾格非气的七窍生烟,恨恨地看了孟长溪一眼,他之所以怕张老进来不是为了别的,张老在荣城的上流圈子很能说的上话,又非常看重孟思源,几次想认孟思源做干儿子,如果被他知道今天这一出,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对他今后在荣城的发展十分不利。
徐老太也脸色发青,起身便要走,“行了,今天先到这吧,我和云静先走了。”
薛云静也知道自己现在见不得光,扯着两个孩子的手便走,孟长溪哪能让他们如愿,今天都闹到这种地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徐老太不是想让孙子孙女认祖归宗么,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要闹,我们就往大了闹,是你们先不忍就别怪我不义,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今天我不仅要咬上一口,还要咬你们一脸血!能做出带着小三的孩子上门逼正室收养这种事,三观都让狗给吃了么!
孟长溪几步上前拦住了徐老太和薛云静,恶劣的笑了起来,“别着急走啊,事还没说完呢,今天不给大家一个交代,哪能说走就走啊。”
徐老太对着孟长溪叱道:“大人间的事小孩子插什么嘴,让开!”
孟长溪不动,徐老太无法迈步,眼看着张老带着人就要进来了,顾格非快步上前,想去抓孟长溪的手,哪知道手还没等碰到孟长溪,孟长溪居然自己倒了!平地一摔,愣是把身体抛出了一米远,‘扑通’一声响,正好摔在了刚进门的张老跟前。
这一下动静着实不小,屋里人都愣住了,顾格非烟都吓掉了,就连精明透顶的薛云静此时也愕然不明所以,这小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谁也没动他,怎么就倒了?!在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更让他们崩溃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趴伏在地上的孟长溪轻轻呻吟了一声,慢慢抬起头,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了一片血污!看着甚是吓人,狭长深邃的丹凤眼眨了眨,转瞬眼眶中已经浮起了一片水雾,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更何况,孟长溪大病初愈,脸色本就苍白,衬着殷红的血迹,样子就很骇人了。
这活脱脱就是个受虐现场,被张老撞了个正着,顾格非手还没收回去呢,这一幕全落在了进来的几人眼里,顾格非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一个个惊慌的模样看在张老眼里,极其的可恶透顶!教育孩子哪有这么教育的,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家暴!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孟思源的心跳都快停了,伸手要将孟长溪抱起来,却见儿子悄悄给他递了个眼神,捏了捏他的手心,孟思源蹙着眉,眼中的担忧仍未消散,虽然知道了孟长溪在做戏,但是看着儿子额头上的血迹,仍觉得心疼不已,他抬头看向薛云静和顾格非,眼中闪过了一道幽幽的冷芒。
张老眉头蹙得死紧,身旁的孟隋元几步上前,扶住了孟长溪,“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孟长溪低垂着脑袋,白皙脖颈露出了一截纤弱的弧度,大病一场,本就瘦削的肩膀更加单薄,仿佛承受不住刚刚的冲击一般,微微的抖动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言语,听到身后的顾格非开口跟张老说话,整个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副怯弱的姿态仿佛被逼迫到了极致,一点声音都足以让他惊慌害怕,难以想象曾经遭受了怎样的欺凌和摧残,让一个孩子露出了这样惶惶的模样。
顾格非和徐老太简直傻眼了,这还是刚刚那个朝他们呲牙的孟长溪吗?这孱弱的样子跟遭了十大酷刑似的,张老和孟隋元看他们的眼神像看十恶不赦的坏蛋,可他们真冤啊,这下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张老站着不动,拿眼往屋里一扫,似笑非笑的道:“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却不动,到底是在人精堆里抓摸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周身气势不怒自威。
眼前老者面无表情,这让顾格非心里七上八下,干巴巴的挤出了一个笑脸道:“都是些小事,您快请进。”
“顾叔。”孟隋元蹙眉道:“长溪都这样了还是小事?他大病未愈,万一再弄出个好歹了怎么办?!”
孟家人一律的胳膊肘往里拐,一个比一个严重,孟隋元是小辈,关心弟弟没什么不对,顾格非一时接不上话,倒是徐老太反应的快,极快的收起了脸上的怒气,和颜悦色道:“误会了误会了,是长溪自己不小心摔的,你顾叔可从不动手打孩子,我们都可以作证。”
孟长溪肩膀抖动的更厉害,紧紧抓着孟隋元的衣袖,嗓音嘶哑,仿佛拼命的在压抑着什么,“是,是我自己摔的,不怪父亲,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是我自己活该。”
他越这么说越像是在掩饰什么,孟隋元脸都黑了,张老也沉下脸来,谁信啊!徐老太越抹越黑,刚刚的那一番话在孟长溪的‘配合’下就像是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那个疼啊,气的她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儿,有理说不清,偏偏脸上还得笑呵呵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六月里的债还得快,徐老太刚才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无所顾忌的欺辱孟思源,现在终于遭了反噬,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孟长溪狠狠地出了口气,心中却涌上来一阵酸楚,人生从这里开始与上辈子分道扬镳,他会过的更好,爸爸也会过得更好,顾家这块烂泥巴谁爱要谁要。他自孟思源怀里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顾格非,薛云静b,徐老太和双胞胎,这些人被一个孩子看的心里打颤,那通红的眼眶突然迸射出笑意,他们竟觉头皮发麻。
父子连心,孟思源感受到了孟长溪的情绪波动,轻轻的拍着那瘦弱的脊背,儿子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这个做父亲的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早已察觉到顾格非出轨,但是为了儿子,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但是今天儿子不需要这个父亲了,那便丢掉吧。
孟长溪红着眼眶抬起头,苍白的脸蛋憋得通红,明明是万分委屈却要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抿嘴笑道:“张爷爷,我没事,您别担心。”
张老看重孟思源,对孟长溪自然也是爱屋及乌,连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的按在小孩的额头上,叹气道:“乖,疼不疼?”
孟长溪摇摇头,眼角瞥见张老身后的一男一女,男的是张老的保镖,女的嘛,孟长溪垂下眼睫,好戏要上演喽。
他吸了口气,秀挺精致的鼻子微微发红,突然猛地一阵咳嗽,止住了后,央求孟隋元道:“大哥,我能不能和爸爸回你们那住几天,我感冒了,害怕传染给弟弟妹妹……”
这一声弟弟妹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顾格非登时冷汗就下来了,薛云静更是白了一张姣好的脸庞,新做的指甲被她硬生生齐根掰断,她心心念念,做梦都想做顾太太,十几年啊,她忍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想一朝翻身,飞上枝头做凤凰,可现在全完了!
“弟弟妹妹?长溪莫不是病糊涂了,张爷爷可记得,你们家就你一个独生子。”
孟长溪摇摇头,身后顾格非惶急喊道:“长溪,别乱说……”
徐老太六神无主,此时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孟长溪高抬贵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长溪啊,奶奶……”
“父亲!”孟长溪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大义凛然道:“父亲,我想明白了,我不应该阻止弟弟妹妹回家,他们是你的亲生骨肉啊,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小心眼,奶奶说的对,弟弟妹妹是无辜的,他们也需要爸爸……”他说到这里,显然委屈得狠了,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奶奶想让爸爸收养弟弟妹妹,我,我不会再反对了,我会帮助奶奶说服爸爸的……”
什么?!就算张老一个外人,也被气得够呛,顾家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可这干的是人事吗?!这顾格非和徐老太可真不是个东西,偷情私生就算了,豪门世家子弟私生活确实不咋地,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不堪的,收养个屁,不掐死你就算了,谁给你这么大脸!张老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这摆明了就是欺负孟思源背后没靠山啊。
孟隋元气的狠了,咬牙笑了,“我爷爷还活得好好的,顾叔何必这么性急呢,真当孟家没人吗?”
顾格非满头汗,高大挺拔的身体也佝偻了下去,结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你们听我解释……”
“父亲,你不用解释了,薛阿姨今天带着弟弟妹妹过来,不就是想和你一家团聚吗,我,我不应该斤斤计较,你放心,我不怪你打了我,我也不怪奶奶嫌弃我是个扫把星,薛阿姨想住进来,我和爸爸马上搬出去,我身体不舒服,可不可以过几天再帮弟弟妹妹辅导功课……”
天哪!祖宗,你是我祖宗,求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整个顾家都被你抹黑的一点不剩,你这是要把我们打进十八层地狱啊!顾格非快哭了,看着孟长溪暗中对他龇牙冷笑,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差点当场背过气去,这哪是个单纯的十六岁少年,这简直就是个恶魔啊!他纵横商场十几年,如今被一个小孩子拿的死死的,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这时站在张老身后的女孩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云静姐,我希望这件事你能给爸爸妈妈一个合理的解释。”
薛云静脸色煞白,她最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她姓薛,讲话的这个女孩也姓薛,她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不同的是,人家是正正经经的薛家大小姐,而她则是母亲改嫁后才改的姓,母亲在薛家不受重视,她在薛家自然过的不尽人意,一直被这个薛家大小姐压在身下,薛家不管她的婚事,她想嫁进豪门只能自己努力,搭上顾格非后忍气吞声,只等有朝一日抬头挺胸,做个体面的豪门太太,可现在,差一步她就成功的时候,被薛玲玲逮了个正着……她将会是全荣城的一个笑话,薛家不会承认她这个污点,甚至会为了薛家的名声将她逐出家门!她今天不该来的,都是徐老太,是徐老太怂恿她这么做的,薛云静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指甲抠破了手心,粘稠的血液顺着指缝蔓延,像是她心中的恨意。
薛云静猛地抓起了双胞胎的手,柳眉微蹙,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这就走。”
薛云静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趋利避害,这个战场她多待一秒便多一分危险,其他人不提,单是孟长溪她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如果孟长溪把炮口对准她,她的下场比顾格非好不到哪去。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亲闺女这时候不干了,顾珊珊一把甩开她的手,不甘又愤怒的指着孟长溪等人又吼又叫:“妈,你有什么错,父亲在这我们为什么要走,他们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不走,要走也是他们走!”顾珊珊气性大,眼睁睁看着孟长溪装无辜扮可怜,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的怒气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啪’薛云静痛下狠手,给了顾珊珊一巴掌,不打还好,这么一来彻底引爆了顾珊珊的怒气,她浑身发抖,像一头气红了眼的斗牛,抓起了墙角的花瓶便向孟长溪砸了过去。
一群大人都没料到小姑娘下手这么狠,幸好孟思源反应及时,护住了孟长溪,代价却是被花瓶砸伤了手,他这双手宝贵得很,孟家二公子名声在外,一双妙手不知修复了多少古董,作画书法也是一绝,这双手要是毁了,那也是荣城的一件大事,其中最心疼的就是张老。
张老当场就急了,给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那保镖唰的往顾珊珊眼前一站,顾珊珊登时腿就软了,被她妈摁住好一顿揍,一声没敢吭,顾格非也傻了,被张老瞪了一眼,心都凉了。
孟思源眉头都没皱一下,任孟长溪小心翼翼的包住他的手,半晌抬起头直视着顾格非,在一片吵杂中开口道:“我们离婚。”
顾格非脑子里一片空白,以前做梦都想摆脱孟思源,可现在真要离了,他又不知所措了,但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和孟思源不离也得离!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他怎么也没想到最终会是孟思源甩了他,明明十几年都过来了,这说明孟思源舍不得离开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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