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掏出帕子给她抹脸,又对郭素和窦瑜恭敬地说:“奴婢先去给七娘洗把脸,换身衣裳。”
说完便退下了。
窦瑜犹在气愤之中,慢慢冷静下来后看了郭素一眼,小声说:“表哥,你别将七娘的话放在心上,她年纪小满嘴胡言。”
郭素却想起她方才还和小孩子吵嘴,低头笑起来。
“表哥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忽然将手中提了一早上的小小的四方油纸包递到她面前,温声问,“饴糖,吃么?”
眉间蕴笑,补充道:“本来是想给七娘的。”
他说谎了。
今日他很早就出府办事了,回程时遇到卖糖的摊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窦瑜给自己的那支糖画。等回过神来,已经掏出了钱袋子,索性就买了一包。
拿回来之后又想起,每天能与窦瑜碰面的机会也只有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提着油纸包过来了。
窦瑜从他手中接过纸包,笑着说:“吃!”
郭素的视线在她手臂上定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你手臂上的伤——”
“没什么大碍!”窦瑜摸摸自己胳膊,仰脸朝他灿烂地笑。闫家的棚子倒了,表哥和胡王升都来拉她,她也只被碎木磕了一下,留下一处青紫。
胡王升倒是比较惨,木梁直接砸在他肩膀上了。
窦瑜别别扭扭地派下人去胡家探望,特意送了自己压箱底的上好的药材,也算尽了礼数。
手中捧着油纸包,想到自己追着郭素出来的目的,她说:“表哥,你随我来。”
郭素虽疑惑,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她带着郭素到了马厩。
踏风看到郭素又是一副谄媚相,栏杆都快被它顶歪了,简直让人没眼看。窦瑜走上前爱怜地摸了两下,默然片刻,背对着郭素低声说:“我本不该将它随意送人的。”
她其实也犹豫了一整个晚上。
但想到谢述再也无法回来了,踏风已是匹无主的马,既然与郭素有缘,倒不如将它送到它自己选的新主人手上。谢述应该……也不会怪自己吧。
“表哥在马场上赢了张大人,原本就是要给彩头的。我思来想去不知送些什么好,这便是我给表哥的彩头了。”她坦诚道,“这马的主人已经过世了,若表哥不嫌弃,往后可带着它一同去战场上长长见识。”
踏风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一般,高兴地长鸣了一声。
郭素看着窦瑜的背影,目光沉沉。
第23章 中毒 “郡主殿下……似乎也用了宫里的……
方才天还清亮着,一转眼,外面的雪已经又在簌簌地下了。窦英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住了情绪,不再哭闹,带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跑去院子里头玩雪。
郭素离开前,将风筝端端正正地平放在了树下。
窦英看到了,却不许侍女去捡。很快风筝上就落满了细碎的雪花,将它渐渐掩盖住了。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窦老夫人对长子说,“听说御旨已下,谢家人也算有了着落,堪堪保住性命,算是万幸。”
窦晏海点了点头,前日便是他前去谢府宣旨的,谢家人等这份御旨已经等得麻木了。待听他念完了旨意,跪在下头的谢家人抑制不住低泣着,女眷哭作一团,跪在最前面的谢江慧的肩背在一瞬间垮了下来,已经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谢大人的影子。
于谢家来说,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谢江慧早被革了职,现如今又判了流放,连带着全家被赶出奉都,很快就会被押解去万州焦岢那种苦寒之地。
谢家此后三代不许再踏足奉都。落到这幅田地还要叩谢圣上隆恩,是念及谢述祖父和两位伯父皆为国战死沙场,功荫子孙,罪不及全族。
如今谢家男丁寥寥,除了谢江慧,便只剩两个不足十岁的庶子。
窦老夫人低念了句“阿弥陀佛”,佛珠在她指腹间转过,让她心下安稳了不少。于谢家来说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了,于窦家来说也算了了一桩大事,自此不再与谢家有任何牵扯。
“怎么拖了这么久?”搁置了一年才下旨,老夫人也跟着提心吊胆,难免抱怨。
“朝臣意见不一,吵吵嚷嚷地争论不休,圣上才迟迟未做决断吧。”
“你没替谢家说话吧?”老夫人担忧道。
窦晏海摇摇头,道,“敢说话的能有几人?”他的声音渐沉,“冯迁为谢述说话,落得个惨死狱中的下场。如今朝政被霍琢郑世芳二人把持着,隐隐分作两派,许多朝臣尽是顺着他们的心思说话办事。人人自危,但求自保罢了。”
母子二人静默了半晌。
窦英玩了一小会儿就回到厅中倚进祖母怀里,揉眼嚷着困。窦老夫人摸摸孙女的衣衫,吩咐苏音道:“瞧这一身的寒气,快带七娘去后厢暖暖。”
之前她还替这小丫头断了“官司”,窦英脾气虽大,却不说谎话,一五一十地和自己复述了事情经过。见她现在不哭不闹了,应该能听得进去话,便摸摸她发心,提点说:“午睡醒了,记得要去和你郭表哥道声歉,我看你六姐姐教训得对。”
窦英嘟囔了两句,但大伯父就坐在一旁,她不敢顶撞祖母。
等苏音牵着窦英走了,老夫人才问起长子:“方才郭素那孩子过来,你怎么理也不理。他打仗刚回来时,我瞧你对他多有赏识,从前大郎也没见你这样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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