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备灵李刺史的嫡次子,长兄曾连中三元,光耀门楣。他也有算术之才,外祖家是河州远近闻名的富商,且十三岁便考中了秀才,今年还有秋闱,想必结果不会差。生得也好,比之他长兄更为……”
郭素打断他,道:“十三岁是秀才,今年已十七,也不是头一回参加秋闱了。”这是嫌他不如他兄长的本事了。不过科考本也不是容易事,考到七老八十还未中举的人也有许多,毕竟还这样年轻,所以管家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大的瑕疵。
眼瞧着郭素又择出来放在了一边,再拿起一张。
“张台——年纪稍大了两岁,还曾定过亲?”
“女方生了重病,拖了两年还是亡故了。此后张家也没急着议亲,又足足等了一年余。张台此人家世不显,然幼时贫而勤学,十五六岁便可在课业之余,授徒换取束侑以自给。大人您之前说过,择人不必只看中门第,也要重才学。”
郭素还是将纸放下了。
管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被这样挑拣了几回,生怕主子怪罪他办事不力。
郭素又拿起了一个名“齐铎”的人,这人比张台还大了两岁,管家迅速答说:“此人文武兼备,家财万贯,祖父曾做过河州卫的副指挥。他乃永和二十五年殿试第一,后在朝中为官,时日虽短也颇有几分政绩,听说在朝时刚正不阿。一年后父亲病逝,回乡丁忧,如今守孝期满。”
除了年纪大点,几乎没缺点。管家一口气说完,长舒一口气。
郭素沉默后忽然说:“怎么左脸长了这么大一颗痣。”
管家一顿,斗胆凑近一瞧,心想那痣也不算大啊,长在眼下,并不难看。试探着道:“倒……倒也无损样貌,瞧着还是很英气的。”
等一路说了十几人,管家已经被挑刺挑得习惯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郭素介绍起最后一位来:“魏延,魏玉林魏将军的长子,博学多才,在郡中的名声甚好,为人又正直守礼。”
郭素刚要说话,管家主动挑刺道:“就是文弱一些。”
郭素扫了他一眼,将纸也一并放在了“弃选”的位置上。抬头发现管家欲言又止,道:“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又不会罚你。”
管家嘿嘿一笑,说着:“大人,您也太挑剔了,且也没个确定的标准。”
“这也算挑剔么?”郭素淡淡反问。
“您英武非凡,可也不能照着您自己这般标准去挑剔啊,那还找得到合适的人选吗?”
郭素不受他恭维,站起身将那一摞纸按在他怀中,道:“我没那么好,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要给阿瑜挑一门最好的亲事。”
管家大着胆子将他择出去的魏延又抽了出来,放在案上,搁在他眼皮子底下。
“只有这位郎君您看的时间比较久。听说过几日您与娘子要去魏家赴宴,那日可以亲自检阅一番。”
……
家中人还在为她的亲事劳心劳力,窦瑜不必为此烦恼,与卫琴约着出了门。不过她也不是为了闲逛,今日是陪卫琴去医馆看大夫。
“怎么不去找吕公?”窦瑜觉得奇怪。卫琴特地乘马车来接她,等坐进车里她才低声问卫琴。
“府中事不论大小总也逃不过院中耳目,不想叫太多人知道。”卫琴说得含糊,“你也知道我身子差……”
身边亲近的朋友唯她一人,今日出门还是借口与她相约,可有些话卫琴依旧藏在心里,搪塞说:“我嫁给怀安两年有余了,一直不曾有孕,便想来仁安堂问问。”怀安是陆双羊的表字。
其实卫琴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但陆双羊恐她忧思过重一直瞒着她,吕公每一回为她诊脉后说的话也有所保留。卫琴觉得头上仿佛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宝剑,她已经认命了,想找大夫印证自己的猜测。若是真的,往后也不必整日喝那样苦的药反复受折磨了。
窦瑜坐在外堂等候,卫琴则带着婢女去往内堂问诊。仁安堂的管事认得窦瑜,喊出了她的身份后殷勤地请她入座,又命伙计看茶。
坐了小半刻,佰娘一直警惕地望着门边不停向内窥探的老人家。云宁的视线也一瞬不移地落在这人的身上。
老人家看起来上了年纪,穿着粗布麻衣,佝偻腰背,面色发暗发灰。他方才已付过了钱,拿上包好的药准备出门离开了,谁知这会儿又不肯走,站在那里张望了半天。
迎上佰娘锐利的视线,老人家没有心虚避让,反而再次进门来,朝这边越走越近。佰娘刚要喝止他,他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窦瑜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您可是郭大人的妹子?”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泪痕交错,朝窦瑜磕了两个响头,“求您行行好,让郭大人饶我儿一命吧!”
窦瑜让云宁去将他扶起来,好言劝道:“我家兄长在郡中为官,处置任何人应都有他的道理。即便有隐情,你觉得冤屈,来找我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云宁想将老人家扶起来,可因他不配合,虽然年迈也是骨架不小的男人,所以扶得格外吃力,更像是两人在拉扯。
老人家依然不停哭闹着,很快街上的行人闻声围到了医馆门前,医馆内的伙计也忍不出竖起耳朵细听。
窦瑜怕这事传出去几经人口被矫改,反而让人误会了表哥真的做过什么冤枉别人的恶事,于是让老人家先冷静下来,大可以说说到底是何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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