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秦风海照例带着费心搜罗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来看曾孙女。秦晓肉呼呼的身子上套着豆绿色肚兜,衬得更像一个白团子,细软的头发扎成了两个揪,脑后垂着发丝,发揪上系着与衣裳同色的珍珠锦带,坐在榻上摆弄上一回曾祖父送给她的狼毫笔,藕节一样胖胖的手臂大开大合地在纸上胡乱涂画。
窦瑜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祖父:“窦家那个事,是不是您叫人去做的?”
秦风海倒也没隐瞒,一边提了一口气展臂抱起曾孙女,笑说着她沉了一些,又对窦瑜道:“这口恶气在我心里憋了许久。咱们刚到奉都城时不好这样做,容易惹人怀疑,如今过了许多日了,肯定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他表情颇有些得意。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如此孩子脾气。窦瑜听后又气又想笑。
秦晓手上的笔沾足了墨,被抱起来后又胡乱在曾祖父的侧脸上画了两道墨痕。偏偏秦风海纵容她纵容得厉害,脸上被涂了墨还在哈哈大笑。窦瑜从榻上起身,走上前拍了下女儿的小屁股,将笔从她手中抽出,轻轻斥:“臭丫头,不许在纸以外的地方乱涂乱画。”
秦晓虽然爱闹,脾气却很好,笔被夺走了还在笑嘻嘻,伸出小胖手去抓母亲的衣襟,想回到母亲怀中。
秦风海把她交还给窦瑜,又忿忿地说:“他们窦家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过是花钱雇几人去他们大门口泼粪水,已经算是便宜他们窦家了。”
第95章 菊芽草 今日窦老夫人称病没有赴宴,怕……
自从河州王夫妇来到奉都城, 私下里的闲谈议论总也绕不开他们二人。至于之前关于赵野的言论,众人稀奇了一段时间后,渐渐也觉得更像是无稽之谈。
毕竟窦瑜与早逝的窦琦长得极像, 即便可以说二人仅是肖似生母, 可当年长公主徐月与窦家二郎也是羡煞旁人的一段神仙眷侣, 又怎么会和一贼首有纠葛?那赵野在阵前口出狂言, 兴许是仰慕年轻时容色倾城的长公主而生了癔症,也或许只是为了折辱河州王吧。
可惜河州王妃平日从不赴宴, 想见一见都难, 就连前些时候永王妃办宴,她都没有到场, 更别说其余世家的大小宴席了。
圣上成年的儿子唯有永王一个, 虽然是庶出, 可新帝才登基,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嫡子出生。满朝新臣旧臣,除了河州王,怕是再无人敢不给永王面子。
这一日是沈家老太公喜寿,他乃奉都城第一长寿之人, 沈家为庆贺自然要大办宴席, 就连王公贵族收到请帖的都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原本以为今日也不会见到河州王妃,众人才敢继续在席间议论。不过他们都不是傻子, 即便议论也都是挑好的话讲, 不然哪一日自己说的话传进河州王耳朵里,平白得罪了天子之下第一等的权臣。
河州王在外征战几乎战无不胜, 战绩传回奉都城,百姓都说他乃战神下凡,比之当年的谢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为佐证这一说法, 总有些奇奇怪怪、或真或假的故事传扬开。
最离奇也是穿得最广的便是“战神附体”说。由来是一人酒后与友人吹嘘,说河州王还是窦家的表郎君时,与付家的郎君起了争执,被砸了脑袋,眼见着是当场一命呜呼了。
那人说得有板有眼:“气都绝了,我亲自在他鼻下探过!还以为窦付两家会因此结仇,当时还是我抬的尸,要送去窦家,谁知河州王半路忽然活了过来!”
大家说得正起劲,没想到沈家夫人亲自离桌去迎贵客,再回来时身旁站着的人竟是河州王妃秦珠。
曾经见过窦瑜的夫人自然是一眼便认出来了,但也不敢提从前的事,更不敢称呼她过去的姓名。
从前窦家做的事不光彩,虽然罪名大部分都落在了徐月及她那个义女身上,两人也在城中销声匿迹,窦家依然落不到什么好评价。在其余人看来,河州王妃不迁怒就已经算良善之人,顾念着旧情了。毕竟窦家也只养了她一年,连养恩都算不上。
沈家夫人得知河州王妃肯来时,心里直夸女儿面子大。永王妃都请不到的人,却肯来他们沈家做客。
窦瑜随表哥回到奉都城之前,就隐约预感到无难师父的皇位怕是坐不长久。不过他能顺遂心意,平安离宫,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表哥即便在新帝登基前不赶来,登基后也势必要来的。她又不想再和表哥长久地分离,所以拖到女儿一岁多,他们才备好车驾,一路游山玩水,慢吞吞前往此处。
之前沈嘉的孩子满月,她因为不想登窦家的门,所以只送了礼过去。如今沈嘉的曾祖父办寿,她收到请帖自然不会再拒绝。
席上,沈夫人及沈嘉一左一右地将窦瑜夹在了中间。食桌上菜品琳琅满目,唯独少了城中人常见的菊芽草。
定下来客名单后主家都会提前询问宾客是否有忌口,沈家夫人听下人禀报食单时提及河州王妃不能食用菊芽草,还觉得奇怪。因为她很少见奉都人吃不得菊芽草的,唯一知道的另一人还是从前的窦家二郎,也就是窦瑜的父亲。
父女血脉相承相连,当真是件神奇的事,居然会与同一种食物相冲。前几日她照例去窦家看望女儿和外孙的时候,还当作一件稀奇事和女儿讲了。
沈嘉听后也很惊讶,随即又替窦瑜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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