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曦不才,方才大家吟诗接龙之时,我心慕诸君学识渊源,绞尽脑汁,竟也想了一句,还请诸君雅正。”
这话体贴温柔,又暗暗称颂了在场众人,众人的面色瞬间柔和不少。
沈筠曦思忖一瞬,刚才落字“我”。
她双手相击起了个拍子,合着拍子,她启唇,声音如珠落玉盘:
“我情既不浅,君意方亦深。相知两相得,一顾轻千金。2”
诗仙太白的诗,豪放大气,说的是朋友间相交当真挚。
“好!”
“好诗!”众人想起热烈的掌声,久久不绝,许是都没想到沈筠曦接了诗,还应了此时的景。
“沈姑娘当真才貌双全!”众人眼里都是激赏的目光。
萧钧煜盯着沈筠曦纤细绰约的背影,听着沈筠曦的话竟有一瞬怔楞:他不曾想沈筠曦真真去诵了李太白的诗册。
沈筠曦含笑朝大家点头,心中难得记了萧钧煜半分好:
去岁,她想寻着由头与萧钧煜说话,见萧钧煜在看书,便向萧钧煜请教她想学诗。
萧钧煜彼时手里正捏着一本《太白诗集》,闻言,难得对她眸光温润,将手中的诗集赠予她。
她得了萧钧煜赠书后,开心得在府里的床榻上抱着《太白诗集》滚了好几圈,喜得眉飞色舞,真真将整本诗集从头诵到尾,倒背如流。
沈筠曦蹙眉将萧钧煜摒弃在思维之外,她朝众人盈盈一拜:“吟太白诗一句,豪气顿生,筠曦今日合该向诗仙太白学习,为朋友豪掷千金。”
她声音婉丽,咬字清晰,落语掷地有声:
“此后,诸位公子在我沈家“书香阁”购置笔墨纸砚皆九折,诸位姑娘在我沈家“悦己阁”购置胭脂水粉亦皆九折,限量之物登记后,随取即可。”
“好!沈姑娘好气魄!”
众人高喝,掌声雷动。
孙霞薇紧紧咬着唇瓣,双唇颤抖,隐隐犯白,鼻子一酸,刚才一直强忍着未落的泪珠一下子掉了下来。
沈家“书香阁”“悦己阁”东西皆是公子姑娘的心头好,款式新颖,样式独特,而限量之物,更是千金难求,那是身份、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她是礼部侍郎的庶女,在家并不得宠,“悦己阁”限量之物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却被沈筠曦随口赠出。
孙霞薇低下头,贝齿用力,下唇隐隐泛着血印,她心头几转,偷偷朝沈筠曦瞄去,目光阴鸷。
沈筠曦却在回身睇一眼不远处的云巧。
云巧朝她点头,记下了她的话,事后她会转传“书香阁”“悦己阁”的掌事。
沈筠曦一转眼,竟然看到了萧钧煜,他着一袭绛色描金云纹缎袍,正灼灼看着她。
沈筠曦眉心一跳,柔和的眸光转为疏淡,心中冷笑:萧钧煜见自己欺负了他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又要她道歉。
她目光冷若冰凌,萧钧煜心头一滞,心房闷得生疼。
“筠曦才疏学浅,不打扰诸君雅兴,诸君且歌且乐。”
沈筠曦含笑朝众人深深一拜,目光略过默默垂泪的孙霞薇,抬步退出了人群。
云巧忙小步跟上沈筠曦。
……
沈筠曦踩着步子走了好几百步,她身后传来一步一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步一步就如同踩在沈筠曦的心尖,她听得心烦气躁,猛得转身回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萧钧煜,心口剧烈起伏,怒声质问:
“怎么,太子殿下见我欺负了你的心头好,要让我给她道歉吗?”
萧钧煜看着沈筠曦微红的眼眶,下意识抬手去为她拭去泪珠。
沈筠曦抿着唇,警惕得朝后退了半步。
萧钧煜一怔,他又一次几乎模糊了梦境与现实。
梦里的沈筠曦爱甜甜的笑,也总爱哭,泪珠落下的时候他心会揪痛,他学会了给沈筠曦拭泪,会软言哄她。
沈筠曦看萧钧煜不说话,只愣愣盯着她,眸光里隐隐带着情意,一下心头火起。
前世,她就是这样被萧钧煜欺骗,以为萧钧煜对她有情有爱,心中百般苦楚,也能自我安慰。
谁知,皆是虚妄,是她自作多情。
萧钧煜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她,那个孙霞薇才是他的心头好,他事事依着那人。
沈筠曦心如刀绞,她咬着内腮,深呼一口气,用手背拭去泪珠:“我与太子殿下再无关系,还请太子殿下自重。”
“别再跟着我!”沈筠曦,抬步朝前走。
萧钧煜想抬步,可沈筠曦疏冷的眸子让他脚沉若千金,他抬眸看见沈筠曦纤细的肩膀轻轻颤动。
他登时停下脚步,想着沈筠曦刚才莫名其妙的气话,眸光迷茫,轻声问:“什么心头好?”
沈筠曦不答,步子又重又快。
萧钧煜站在原地,看着沈筠曦纤柳的背影,熟悉之感又漫上心头。
“沈姑娘,三月一日你真得没有去隆福寺吗?你可是救了孤?”
萧钧煜疾步朝前迈了半步,扬声问道。
“没有,没有!”沈筠曦身子一僵,转身冲萧钧煜大呼,泪珠晕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她心口剧烈起伏:
“谁稀罕救你!”
说罢,她转身离去,脚步重重踩在台阶。
萧钧煜却如遭雷击,恍惚中,他脑海中闪过隆福寺三月一日那夜,他的救命恩人推开她,气冲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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