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葱绿的海|棠树叶蔫蔫耷着叶梗,海棠果鸽子蛋大小隐隐戳戳,平日里在树中跳跃啼鸣的五彩|金刚鹦鹉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坊间传闻如何?”
萧钧煜着一袭雪白色滚银边云纹锦袍,脊背挺直如松,皑皑似高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声音也冷得让人哆嗦。
福明身子一凛,对着萧钧煜的脊背,恭声回禀:
“回禀太子殿下,按照殿下吩咐,已经派人压下,坊间目前没了对沈姑娘不利的传闻。”
“可……”福明顿了一下,舔了舔唇。
萧钧煜转身,气质凛然,目光锋利摄人:“怎么。”
福明咽了咽口水,如实禀报:“明面上是没人传了,可毕竟这事暴了出来,终究损了沈姑娘的名声,三人成虎,明面上不讨论,私下里……”
福明面有难色,吞吞吐吐。
人言可畏,沈姑娘未婚先育,却不说那人是谁,坊间自是传闻不一,更兼似有人故意张扬搅混水。
萧钧煜捏住手里的信笺,俊挺的英眉高高隆起,只见那张只书着三行娟秀的蝇头小楷。
“太子殿下,民女斗胆求见,日入时分相约沈府玉兰苑。你若不来,此后,此生,我们永不相见,再无关系!”
薄薄一页纸,晕开好几个水花,“再无关系”的字迹也被晕得有些张牙舞爪。
萧钧煜曾见过沈筠曦的字迹,她落笔尾部的那一笔总略略飞起,有种灵秀娇俏的感觉,这张信笺的字却是端端正正,似乎被誊写了无数遍,重复了无数次,方能如此端庄沉稳。
萧钧煜心里蓦得一疼。
他在窗前站了好久,好久,久到福明身上拓湿了一层汗,听头顶传来一声幽叹。
“回沈姑娘,我会赴约。”
“是。”福明顿首。
“等下。”萧钧煜喊住了福明,他步至书案前,想了想,提笔在信笺上写了几个字。
力透纸背。
……
沈府,玉兰苑。
沈筠曦立在花厅的廊庑下,目光痴痴看着青石小道缓步走来的那人,一时眼眶又潮又热。
一袭月华银白锦袍,目似点漆,鬓若刀裁,一步一尺,萧萧肃肃,皎如玉树临风前,闲庭信步而来,一如她梦中辗转惦记的模样。
正是风光霁月、克己复礼的盛朝太子殿下,萧钧煜。
这是第六十八日,自上巳节一别后已是六十八个日夜,她再次与太子殿下萧钧煜重逢。
沈筠曦翦水明眸痴痴得望着萧钧煜。
萧钧煜姿容胜雪,郎艳独绝让她移不开眼。
沈筠曦沉寂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脏又开始怦然心动,眸光随着萧钧煜的步伐而移动。
萧钧煜的每一步都仿若踩在沈筠曦的心间,心脏合着萧钧煜的步子律动,一下,一下,目视着他由远及近。
萧钧煜似乎消减了几分?
沈筠曦漫无边际想着,随即极快得自我否认。
萧钧煜是当朝太子,日穿用度无需操心,朝堂上得心应手,又怎会清减?
果真是,她许久,许久不曾见萧钧煜了。六十八日夜辗转思念,恍然一见,总觉得萧钧煜和记忆中不同,清减几分。
沈筠曦不知,她在打量萧钧煜时,萧钧煜也在端详她。
沈筠曦立在檐下,身着一袭青白玉绣锦海天霞莲花曳地长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绽开的荷叶,青白玉色朝着青绿渐变,梳着堕马髻,薄施粉黛,眉目如画,水瞳泪光点点。
她平日里不点而朱的樱唇有些苍白,浅绿的色系衬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愈发瓷白细腻,日光下有种脆弱的美感,让人心生怜惜。
萧钧煜脚步微不可察一顿,倏而,恢复正常。
沈筠曦蹙了蹙琼鼻,屏住呼吸,唇角慢慢扯出一抹清浅的弧度,柔柔娇娇唤了一句:“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这话说出后,沈筠曦又蹙了蹙琼鼻,抿住樱唇,细细抽气,唇角扯出缓而柔的浅笑。
萧钧煜看着沈筠曦眸中雾煞煞,盈着一汪清泪,心中一疼,指尖微颤。
想抬手却最终没有动。
萧钧煜立在沈筠曦一步远的位置,朝沈筠曦轻轻颔首:“沈姑娘。”
沈筠曦歪头看着丰神俊朗的萧钧煜,一时有些眼热,她想嘟唇气呼呼斥一顿萧钧煜,又怕话说得重了,萧钧煜又不来见她。
上巳节后,萧钧煜说与她无缘,她便在紫禁城里再也未曾与萧钧煜相逢。
好似以前她那么多次处心竭虑的巧遇与邂逅都是萧钧煜有意无意的放纵。
倘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想见她,她真真无法见他一面。
沈筠曦贪恋凝视萧钧煜,掐着指尖忍着鼻翼的酸涩,点了点头,引着萧钧煜进了花厅。
云巧端上新沏的茉莉花茶,沈筠曦趁云巧掩着她的身形,忙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深呼一口气,恢复面上的柔雅。
丫鬟们退下,空荡荡的花厅里只余下沈筠曦和萧钧煜二人。
沈筠曦看着举手投足贵气天成的萧钧煜,犹豫一瞬,缓而慢启唇:“太子殿下,我怀孕了。”
萧钧煜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颔首。
沈筠曦昨日花宴昏迷被诊出未婚先育,不过一日,已传得沸沸扬扬,举朝皆知,他雷霆手段,也只是止了明面上的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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