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煜声音如玉激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太子殿下若是想谢民女,便多送些黄白俗物,毕竟民女粗鄙,只认这些金银珠玉。”沈筠曦低笑一声,脆生生道。
看着沈筠曦面上的自嘲,萧钧煜眉心高高隆起。
“民女对太子殿下无意,也当不起太子殿下心悦,日后太子殿下休要再提及娶字。”
“娶”之一字,上一世,沈筠曦求而不得,心心念之,如今,听来,只觉可笑。
没想到这个字如此轻而易举。
“沈姑娘。”萧钧煜看着沈筠曦的倩影:“究竟为什么?”
他声音有些低沉。
沈筠曦没了耐心,心中漫上一股戾气,乌溜溜的眼睛瞪着萧钧煜,怒冲冲道:
“心悦一词从来没有为什么,太子殿下学富五车,难道不知!”
“云巧,送客!”沈筠曦立在花厅内,冷声道。
云巧轻手轻脚走到萧钧煜跟前,面有难色,对萧钧煜小声道:“太子殿下您向来端方有礼,公允宽厚,莫让奴婢为难。”
萧钧煜沉沉看了眼沈筠曦。
沈筠曦扭过脸不看萧钧煜,贝齿紧咬唇瓣,秀颈高扬,杏瞳雾煞煞,喉咙处微微滚动。
萧钧煜握了握拳头,终未开口。
与沈筠曦擦肩而过时,看着沈筠曦唇瓣处隐隐带血色,萧钧煜脚步一顿,唇瓣微启:“沈姑娘,莫要伤了自己身子。”
说罢,他脚步不停,离开了花厅。
沈筠曦看着萧钧煜背影完全消失在院中,一直挺直的脊背方才垮下,高高扬起的下巴微微颤动,眼眶里强忍着的潮热再也忍不住。
泪珠顺着面颊簌簌滚落,她肩膀连着身子随着啜泣轻轻颤动:“真没用。”
“真没用。”沈筠曦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抹着泪珠骂自己。
明明早已决定和萧钧煜早无关系,却还是情不自禁因为萧钧煜的一言一行牵动心绪,真没用!
云巧被她压着情绪的低泣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为沈筠曦递上一个帕子,声音哽咽道:“姑娘,想哭就哭出来。”
沈筠曦猛得抱住云巧,泪珠浸湿了云巧的肩头。
“姑娘,若隆福寺那日是太子殿下,为何您不愿嫁了太子殿下?您以前那么喜欢他。”
云巧抚着沈筠曦一颤一颤的脊背,咬唇思忖良久,小声问道。
“我与他远不止这些事情,我们……我们今生再无可能。”
……
花厅圆月门旁,长身而立的萧钧煜目光望着花厅的方向,凤眸微微眯起,面容冷肃,眉头紧拧低低重复:
“远不止这些”、“今生”。
云山雾罩之词。
他伫立在圆月门旁,身姿挺拔如松,面如沉水,微丝不动,眸光沉沉幽邃直视花厅的方向。
良久,等花厅内低低的啜泣声渐消,萧钧煜握了握拳头,方迈开了步子。
……
“太子殿下,我这人高马到,您看不到。”
沈府门外,武金锡斜斜靠在一颗百年槐树旁,懒洋洋摇着扇子。
萧钧煜睨了一眼武金锡,撩开帷幔,上了马车。
武金锡立马一个跃身钻入马车,执起小几上的紫砂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笑盈盈目视萧钧煜,悠悠道:
“太子殿下,您心悦沈姑娘。”
在西北三年,最热血的年纪,武金锡与萧钧煜一同出生入死,有着最过命的交情,和最真挚的友谊:无关身份和地位。
萧钧煜淡淡睨了他一眼,靠在车厢慢慢阖上了眼帘。
他脑海里里一遍又一遍过着与沈筠曦三月初以来的每一次相遇。
“太子殿下,我教你怎么讨沈姑娘喜欢。”武金锡换了位置,从萧钧煜对面,凑到萧钧煜邻座,挺了挺胸膛,志得意满道:
“讨姑娘喜欢,兄弟我最拿走。”
萧钧煜眼皮微掀,瞟了他一眼,阖上眼帘。
“太子殿下您这什么眼神?”武金锡有些跳脚,锦扇合拢并在手心,目光炯炯瞪向萧钧煜。
“那不然我去追求沈姑娘,让您见识下我的能力……”
武金锡的话还没说完,看萧钧煜不知何时撩开了眼皮,轻飘飘睨着他。
武金锡脊背一紧,又想起军中被萧钧煜苦练的日子,立马满脸堆笑,谄媚道:“太子殿下,我开玩笑。”
“武金锡,你说,什么情况下,人突然转了性子?平日里喜欢的事物如此弃之敝屣。”
“太子殿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可能,除非,重新投胎。”武金锡懒洋洋道。
萧钧煜面色清冷,沉声:“正经些。”
武金锡忙坐直身子,合上扇子,面上的玩世不恭消退变得严肃认真,他秉着唇,食指在小几上敲了几下:
“如果不是重来一世,只能是生逢突变。”
“太子殿下您说的那人可是短时间内突遭横祸,父母兄弟接连死去,万贯家业被人夺去,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太子殿下您别看我,戏文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武金锡又恢复了吊儿郎当,他抿了一口清茶,在三月乍暖还寒时节摇着扇子,挑了挑眉道:
“我还看过一种志异的话本,说是人死复生,一夕重归多年前,此后,性情大变,顽劣子奋发图强,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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