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煜知道,心脏却莫名如被钝刀子磨,一下,一下,细细密密的痛卷上心头。
花厅一时落针可闻,只有氤氲的茶香袅袅腾空。
沈筠曦等了许久,久到她面颊升起一阵红热,面红耳赤,又热气一点一点消退,膝上的裙摆被手心攥得邹邹巴巴。
沈筠曦她沉不住气,侧眸睇了一眼萧钧煜。
萧钧煜侧颜清冷,眉头紧锁,唇角抿紧,一言不发。
沈筠曦腾得一下心头火气,整个人如炮竹样被点燃,唰一下子站起来,杏瞳雾煞煞怒瞪萧钧煜,扬声质问:
“萧钧煜,我都怀孕了!都未婚先育了,你还不娶我,你让我以后怎么嫁人!”
她此时是一点礼仪尊卑都不讲了,大声唤着萧钧煜的名讳,心口剧烈起伏,贝齿紧紧咬着唇瓣。
萧钧煜应声抬头,眼睛有一瞬不可置信。
他自下而上凝视沈筠曦梨花带雨的小脸,喉结不由得慢慢滚动,菱唇微开,声音有些艰涩喑哑:
“可,我不能给你……太子妃之位。”
他于隆福寺受伤,被礼部侍郎之女孙霞薇舍清白相救,孙霞薇因此怀孕,于情于理,他当娶了孙霞薇。
萧钧煜没有问沈筠曦孩子是谁的,为什么不嫁与那人,因为若是两厢情愿缔约,今早或是昨日便有人来沈府提亲。
昨天,他听到萧和泽愿以二皇子正妃之位迎娶沈筠曦。
“不给就不给,我又不是看中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这话把沈筠曦给气着了!
她爱慕萧钧煜,想嫁给萧钧煜,难道是贪图萧钧煜的太子妃之位!
沈家盛朝首富,富敌数十个国库,沈筠曦自幼锦衣玉食,千娇百宠,日子哪点也不比王公贵族差,她还犯不着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断送了自己的婚姻。
沈筠曦气得双腮鼓起,圆润的泪珠挂在湿润润的眉睫,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奶猫,纤纤玉手气得去戳萧钧煜心口,美目水光流盼,高声质问:
“我不过一腔痴恋你,你不娶我,你让我未婚先育,嫁给谁!”
盛朝民风开明,女子二婚再婚皆有,婚姻相对自由,尤其沈筠曦仙姿佚貌,沈家又是当朝首富,就是沈筠曦不想嫁人,招婿也自有成千上百芝兰玉树的好儿郎上门自荐。
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嫁的那些人,终究不是你。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沈筠曦凝脂雪腮滚落,汇聚在下巴尖,吧嗒滴落。
低低的啜泣声,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萧钧煜的内脏,他指尖反复捻动,唇角抿成一抹直线,盯着沈筠曦面颊的泪珠,向来端方自持清冷,今日却有冲动为沈筠曦抚去泪珠。
一个泪珠砸到萧钧煜手背时,萧钧煜不再克制,指腹轻轻抚上沈筠曦的眼尾。
马车中,萧钧煜猝然睁开眼睛,他心口剧烈起伏,他长睫缓而慢闪了一下,双目晕着深沉浓郁化不开的痛楚。
“沈筠曦,孤对不起你。”萧钧煜声音又低又哑,让人猝然落泪。
凄入肝脾的痛,让萧钧煜捂着左胸心脏处自虐般按在伤口处。
伤口再次裂开,创巨痛深,萧钧煜眨了眨眉睫,蓦然震声。
“福明,去沈府!”
已过宫门,福明才将对侍卫出示太子信物手到腰间,刚见萧钧煜沉睡,思忖萧钧煜近日太累没有休息好,福明没唤醒萧钧煜,擅作主张驾车进了皇城。
福明闻声勒住骏马,猛得调头。
“孤当真愚昧。”胸腔微震,萧钧煜似哭似笑道。
沈筠曦如此显而易见的话,他前世竟然没有察觉不对,萧钧煜已然确认那是前世。
前世,他虽多次迟疑孙霞薇性子不像他的救命恩人,反而沈筠曦神态举止在他眯着眼朦朦胧胧端看时,像极了他的救命恩人,可囿于种种证据,或是他心底也不敢相信沈筠曦是她的救命恩人,他还是将孙霞薇认作了救命恩人。
简直愚笨至极。
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沈筠曦救了他的性命,为他失了清白之身,为他未婚先育,遭受流言蜚语,他却将她无名无分安置在东宫,许诺娶了孙霞薇,他真混蛋!
萧钧煜心脏如被一张大手攥住,狠狠捏着他的心脏,要将他心脏捏破,痛得喘不过气,痛得无法呼吸。
听见侍卫行礼的声音,萧钧煜陡然撩开车幔,翻身跃上宫门处停候的一匹烈马。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沈筠曦。
第60章 眸光微闪哪敢提前世 太子殿下:曦曦,……
骏马奔驰如电,冷风窜入肺腑,如刀一刀一刀刻着萧钧煜的喉咙。
他面无表情,目光愈发沉暗,唇角绷直,无声咽下呛上唇齿的闷咳。
下颌紧绷,鼻如悬胆,眉如墨画,萧钧煜身子压成一张弓,广袖迎风烈烈,星奔川骛。
萧钧煜迫不及待渴望见到沈筠曦。
马蹄在御行街卷起一道飞尘,酒楼上临窗而坐的食客“咦”了一声,朝同伴道:“刚过去一个少年,模样俊美,似是太子殿下。”
同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疾若流星,那人摇了摇头笑呵呵反驳:
“太子殿下霞姿月韵,端方自持,午前刚出了孙姑娘的事情,太子殿下定不会此时在御行街纵马。”
“也是。”开始出声的那人认同得点了点头,夹一筷子红烧肉,抬手朝对面的同伴碰了碰酒杯,仰头饮尽杯中酒悠悠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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