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萧钧煜躺在床上,抹了抹里侧空荡荡冰凉的床铺,他咽了咽喉结,慢慢阖上了眼睛,声音坚定低哑:
“全部想起来吧。”
如今他与沈筠曦永远隔了一层纱,他根本不知道沈筠曦在气什么,在怨什么。
沈筠曦爱他,爱到愿意舍了清白之身救他后无名无分跟着他,沈筠曦不会因为一句他要娶了孙霞薇而与他情断义绝。
到底因为什么,到底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沈筠曦的事情。
萧钧煜屏住呼吸,一块重若千斤的大石头压在他的心脏,他每呼一口气都艰涩,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长睫一颤一颤,眼前闪过沈筠曦对他的横眉冷对,闪过沈筠曦对萧和泽的温柔细语,又闪过沈筠曦今日与顾晴川的言笑晏晏,萧钧煜睁开眼睛,一拳头捶在床板上,震声乐低问:“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声音用心用力压抑心中的痛苦而有些沙哑。
萧钧煜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陷入睡眠,眼球缓慢得转动到飞快得转动,萧钧煜眼皮终于慢慢沉下。
夜过四更,夜风起,风声低低呜咽,窗外树影婆娑,床内萧钧煜睡得并不安稳。
他紧闭双目,紧锁眉头,眼珠子飞快得转动,放在锦被外的手背青筋隐隐,唇角抿成笔直的直线,额心堆成深深的沟壑。
在睡梦中,他似乎在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
黑暗落下,再次亮起时,萧钧煜看到了满目的红绸和喜字,耳边有人有人笑呵呵对恭贺声。
……
“沈筠曦,你醒醒,孤求你醒醒。”萧钧煜嘶声裂肺吼道。
声音悲怆而无助,如头狼失去挚爱,守着伴侣的尸身竭尽全力的长啸。
萧钧煜蓦得睁开眼睛,眼底通红,眼睛止不住簌簌而落,他心口剧烈得起伏,整个人面容惨白如纸。
“太子殿下,怎么了?”外面守夜的福明听见声音,一个打挺起身冲进来。
萧钧煜还沉浸在梦里巨大悲伤、无助和愤怒中,他转眸,眸如利刃骇人心魄,冷斥:“出去。”
福明伺候了萧钧煜十多年,此时也被萧钧煜凌厉的杀意骇的心头一颤,忙躬身低头,小碎步倒着退出了内殿。
皎洁的月华透过窗棂洒入室内,四周幽寂,落针可闻,萧钧煜握着拳,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
心脏如同爆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痛,从心脏到四肢百骸,萧钧煜手心阵阵冷汗,胸膛剧烈起伏,身子因为用力有些发抖。
“沈筠曦。”萧钧煜拳面攥得发白,黑漆漆的凤眸眼底通红、眼眸幽邃沉不了底,如浓墨化不开,他低低唤了一声,猝然一滴清泪落下。
眼前满是殷红,东宫窗棂上贴满喜字,步步着红,而最红的是东宫福池中的池水,一圈一圈晕开殷红,而沈筠曦漂在那殷红的中央。
沈筠曦身下全是血,染红了池水,他将她抱上来,染红了他的双手,源源不断的血迹还在朝外溢,止都止不住。
萧钧煜阖上眼睛,不敢再想,如一把锋利的刀尖直插心脏,狠狠用力、打着圈在心脏中剜肉。
心如刀绞不及其十分之一。
萧钧煜咽了咽喉结,忍不住仰天而外,鼻腔酸涩,眼角清泪湿了鬓角。
“沈筠曦,对不起。”
声音一声低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悲怆,闻之猝然落泪。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外间的福明攸得瞪大眼睛,他难以置信转头望向内殿的方向,登时跪在地上,面朝萧钧煜而跪。
福明低垂着头,屏主呼吸,不敢出声。
内殿,萧钧煜唇角绽开惨然自嘲的笑。
上一世,他真的该死,眼瞎心盲认不出真正的救命恩人,委屈怀了他骨肉的沈筠曦受未婚先育的指指点点,无名无分待在东宫,还娶孙霞薇为侧妃,最后害得沈筠曦被人谋害,一尸两命。
沈筠曦恨他、怨他、与他一刀两断,是他该的,是他欠沈筠曦的。
萧钧煜长睫在面颊垂下两排浅浅的阴影,长睫一颤,阴影移动,整个面容隐在昏暗的床幔中晦涩不明,只余一抹僵直的唇线漏在外面。
苍天垂怜,他与沈筠曦重来一世,他定要为上一世的沈筠曦报仇雪恨,定要补偿上一世对沈筠曦的愧疚。
萧钧煜大步流星出了内殿,见福明跪在地上,他眼睛未抬,冷声吩咐:“准备收网。”
福明眉色一喜,立即顿首高声道:“喏!”
太子殿下终于准备反击了,太子殿下仁义,这么多年遭受刺杀无数,却未计较,倒让某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外面天色不知不觉已然大亮,喜鹊在枝头啼鸣。
萧钧煜拉开门扉。
东宫上下轻手轻脚洒扫的宫人忙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萧钧煜不置可否,他黑曜石的目光不威而怒,扫过院中几人。
眸光平平淡淡却又似带着万钧的力量。
宫人们脊背挺直,如实质的眸光让他们头皮发麻,却强撑着垂首恭立。
“私通外人,杖毙,夷三族。”
“太子殿下明鉴,奴才不敢。”宫人们一时全部跪下,诚惶诚恐,以头抢地磕头已证清白。
萧钧煜唇角勾了勾,眸光冷如寒潭,目光落在一抹青色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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