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呵一声。
锐利的凤眸落在萧钧煜惨白的侧颜,胸膛微微起伏,是又气又心疼,冷声教训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身为朕钦定的太子,未来的国君,想要什么得不到,竟然把自己搞成这落魄样。”
萧钧煜垂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听威严的父亲训诫。
“沈家也是胆大妄为,朕!”
萧钧煜听出话音不对,登时行大礼:
“父皇,是儿臣对不起沈姑娘,求您不要降罪沈家和沈姑娘,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也求您不要赐婚,儿臣想要沈姑娘开心。”
若是没想起前尘往事,萧钧煜或许会求了他与沈筠曦的姻缘,可是有了前世种种,他让沈筠曦受尽委屈,还欠了沈筠曦两条命。
他有什么脸强娶沈筠曦。
“你,你!”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萧钧煜更是怒不可遏:“真是朕的好儿子!”
皇上自幼宠纵萧钧煜,皇后过世后,便将萧钧煜亲自在身边教养,私下里他同萧钧煜相处如寻常父子,除了人前,萧钧煜甚少这般大拜。
想起沈筠曦和前世,萧钧煜心痛如绞,止不住低低咳嗽起来,闷咳扯得心肺裂痛。
他抿住唇角压住咳意,恭谨行礼,再次恳求:“求父皇恕罪。”
皇上端详自己最疼爱的,他和皇后唯一的孩子。
萧钧煜的侧颜隐隐带着皇后的神韵,尤其他如今低垂着头,玉白的俊颜没有一丝血色,脊背依旧挺直,像极了记忆里皇后生病郁郁的样子。
皇上恍惚一阵,回过神来,气得甩袖离去:“你好自为之!”
“谢父皇成全。”
……
孙府。
孙霞薇卧床不起,唇瓣脱皮,面色枯槁。
她病殃殃靠在榻上,较之前几日,整个人面上的丰腴和莹润完全没了,脸色惨白隐隐带着灰色。
她平日里最重视仪表,此时却发髻散着,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扎染了好几块黄褐色和红褐色斑驳的污迹。
她捂着唇,咳得面色涨红,一口气上不来。
她弯腰重咳,将被子扯得发皱,哇得咳了出来,却一手黏腻。
孙霞薇垂眸,楞楞看着手上的殷红的鲜血。
血顺着掌心铺开,穿过指缝,啪嗒啪嗒滴落在身上盖的被子上。
“哎吆,你怎么又咳血了?我们可是就这一床被子了,这外面下着雨,洗了可晾不干。”
孙霞薇的娘亲柳氏端了一碗碗过来,看着孙霞薇被子上都是血,将碗塞给孙霞薇手里,用帕子紧张得擦拭被子。
孙霞薇手心黏腻,又被大力塞了药,她垂着眸子,无神看着氤氲腾空的热气。
柳氏拧着眉头抚了好久的被子,看还是一块擦不干净的血团,扁着嘴巴叹了口气,一抬头,看孙霞薇端着碗没喝药。
“这药味太大,你赶紧喝了,这一会儿开窗味都要散许久。”柳氏说着起身将支摘窗推开了。
凉风裹携着湿气迎面扑来,孙霞薇裹着被子,还是经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娘,我冷,将窗子关了吧。”
“冷,忍一会,这间屋子这么小,不开窗通风药味太冲了,夜间我和你弟睡不着。”柳氏嘴巴不停,又将支摘窗朝外推了推。
冷风寒彻骨,孙霞薇前几日挨了要人命的八十大板,腹中孩子流产,她又在蹒跚淋着冷雨回孙府,一身的血几乎流尽。
回来又被孙夫人打了几巴掌,罚在祠堂跪,不给饭吃,不给治伤,刻薄的婆子坐着小凳子专门盯着,孙霞薇昏迷了就用冷水泼。
祠堂的地面整个染了血,孙霞薇昏迷了一次又一次,她躺在血色的水涡里,怎么泼都泼不醒时,才得孙夫人开恩放了回来。
经此一劫,孙霞薇整个人显瘦了几圈,整个人消瘦了十几斤,也彻彻底底伤了身子。反反复复高热,高热引发肺炎,流产又没治疗,小腹也时不时痛。
此时,冷风一吹,孙霞薇瑟瑟发抖,她看了眼乌黑的药汤,双手捧着温热的药碗,小口嘬了一口。
她整个人暮气沉沉,眉宇间没有了一丝鲜活气。
“都是你,谁让你非要诬告你父亲,惹了夫人大怒,把我们赶在这下人房里住。”
柳氏瞪了眼孙霞薇,见孙霞薇不搭理她,眸子里的不喜和怒气更多,一摔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以前你父亲在时,你好歹也是个小姐,我也好歹有人侍奉,把你父亲乌纱帽弄掉,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是个白眼狼。”
孙常戎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处置还没下来,可孙府已经人心惶惶,谁都知道孙常戎为官并不干净。
孙霞薇乌沉沉的眸子扑颤了一下,捧着碗的手,因为用力隐隐有些发白。
孙常戎在时,她虽是官家小姐,可是孙常戎压根不疼她,没把她看在眼里,对她动辄打骂,尤其得知她不是太子救命恩人后,孙常戎心情不爽便会抽她鞭子。
淅淅沥沥雨声,树影沙沙,凉风吹在身上孙霞薇发了一个冷颤,胳膊上身上孙常戎用鞭子抽的鞭痕依旧隐隐作痛。
孙霞薇是没了办法,她想拼死为自己寻个活路。
她是抱着不成功便一死了之的态度击的登闻鼓,可是真得撑过了那要人命的刑罚,托着半条命在瓢泼大雨中两步一跪,三步一趴,她浑身是血,拄着拐棍走回孙府时,她还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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