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翘起的兰花指又翘起,端在眼前,金色的凤凰,随着微微翘起的指腹展翅欲飞。
“嬷嬷说错了,本宫进宫不是为了自己,本宫进宫为了家族。”
“是的是的,奴才刚才说错了,娘娘是舍己为了家族。”
嬷嬷顺着淑妃的话说,观察着淑妃神色,接着道:
“现在老爷成了定东候,家里的几位少爷在前朝当值,可不都是娘娘的功劳。娘娘天香国色,卫指挥使年至四十还不嫁,可不就是放不下娘娘,娘娘却舍了自身情爱,为了整个侯府,入了这吞人骨头的高高高墙。”
“可是,惊蛰哥哥竟然不理解我。”
淑妃想到前两日卫惊蛰的冷淡,仍然有些伤心落寞,兰花指也不翘了,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年少时,淑妃与卫惊蛰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定了当年秋日便成婚,可惜,卫惊蛰家里突然失了大火,卫惊蛰需守孝。
嬷嬷低头头。
嬷嬷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同任何人讲过,当年她随未出阁的淑妃在兴宾楼用餐,目睹了当年皇后省亲。
皇后省亲的仪仗轰轰烈烈,锣鼓喧天,皇上盛宠皇后,陪皇后同坐凤辇,更是百年盛况,仪仗队排了整个御行街。
当时她与淑妃坐在二楼支摘窗前,敞开的窗户,恰可以看到明黄色的凤撵。
淑妃朝外瞟了一眼,登时怔住,筷子从手中滑落掉在桌上,等仪仗过去,淑妃久久没有回神。
回去后,淑妃去寻了父亲,只知老爷那两日都喜上眉梢,不久后,皇帝充盈后宫,淑妃在册。
淑妃生的绝色秾丽,又擅长舞蹈,恰逢皇后怀孕,不宜侍寝,淑妃穿着西域风情轻薄纱衣,赤脚跳着袅娜的西域舞蹈,那晚,烛光摇曳,娇声羞人。
嬷嬷,现在还记得,那一夜皇上唤了四次水,翌日,皇上又召淑妃侍寝,再后来,淑妃只比皇后晚了三个月便有了身孕。
嬷嬷垂下头,敛去以往的杂思,她想着这两日淑妃同她的抱怨,愤慨骂道:
“孙霞薇那贱蹄子,上次求到景安宫的时候,娘娘就不该给她支招,她真的是又蠢又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幸好她被割了舌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本宫以为她会死去,没想到她命真硬。”淑妃垂眸,眼里闪过冷光,眉心高高隆起。
“确实命硬,寻常人早就死了几百回,真是祸害遗千年。”嬷嬷小声叨叨。
嬷嬷摊开淑妃的手,垂着头给她掌心上药。
“到底是不正经、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和她舞姬出身的娘亲一样,上不了台面,一身狐媚的手段,短短两日便勾得了惊蛰哥哥的魂,当真该死。”
皇上曾掐着淑妃不盈一握的柳腰笑问这妖艳的舞蹈跟谁学的,淑妃媚眼如丝,攀着皇上肩头跨腰坐了上去。
皇上登时掐住淑妃的腰,翻身压过去,只叹淑妃绝色,哪里想得到,淑妃这些手段都是出自一个上不了台面舞姬出身的妾室所教,正是孙霞薇的娘亲。
嬷嬷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指腹在淑妃掌心轻轻摩挲,将药膏抹均匀。
“这点小事,娘娘不必挂心。”
卫惊蛰这么多年迟迟没娶妻,淑妃知晓他一直心里惦记自己,便在卫惊蛰路过景安宫时,亲手送些食盒给卫惊蛰。
曾经,卫惊蛰夸赞淑妃的厨艺好,可,卫惊蛰,从不,接淑妃的东西。
淑妃想起卫惊蛰,想着卫惊蛰俊美英俊的面容,和他冷寂却深邃的眉眼,心里又开始痛。
“萧钧煜。”
淑妃切齿,声音从齿缝里钻出来。
想卫惊蛰道是太子殿下赐的孙霞薇,淑妃两眼眯起眸中,闪着阴鸷的光芒。
“等以后本宫成了皇后,他算哪门子正经太子。”
淑妃咬唇,半眯眼睛,用力攥了攥手。
“呀!”她眉心一跳,痛得咬舌头,一低头,金凤凰的那只护护甲,突然断了。
十指连心,淑妃痛得苦着脸,眼睛直接红了,泪珠不由得滚落。
“快,快来人,给本宫重新画只凤凰!”淑妃扯着嗓子喊,宫人吓得一个哆嗦。
……
淑妃没用早膳,就盯着宫人一笔一画,重新给她画了一只金凤凰。
一个多时辰不动位置,淑妃翘了翘兰花指,她吹口气,迎着日光看手指上惟妙惟肖的凤凰。
“传膳。”淑妃摸了摸肚子,有些肚子饿了。
正此时,宫人小步从外面进来,压低声音禀报:“娘娘,皇上唤您去用餐。”
淑妃一惊,急得站起了身,跑去铜镜前照镜子,紧张兮兮问:“怎么办,本宫面上的伤口能遮住吗?”
上下宫人也是慌慌张张,最后是嬷嬷小声劝:
“娘娘别怕,涂些脂粉也能遮盖一二。”
……
“臣妾来迟,让皇上久等了。”
淑妃还未进谨身殿,便拖着软软媚媚的声音道,进了膳厅,看见太子萧钧煜已坐到皇上的对面。
淑妃身子一僵,不情不愿,朝萧钧煜慢慢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萧钧煜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淑妃自己站了起来,朝皇上走进几步,笑盈盈,眼波流转,潋滟含情:“皇上,臣妾来了。”
皇上没有骤然一蹙,漫不经心目光飘过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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