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紧抿,凤眸凝视沈筠曦,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眼底通红,喉结缓而慢的上下滚动。
“一个糕点不足为道。”声音有些哑。
沈筠曦摇了摇头,神色清淡,拒绝道:“谢太子殿下,民女不需要。”
眉头倏得一蹙,樱唇紧抿,沈筠曦忙低头饮了一口茶,垂下眼帘,咽下胃里的酸液。
萧钧煜捏起一块玫瑰香酥递至沈筠曦唇前,半蹲其身,仰视沈筠曦:“身体要紧。”
沈筠曦仰视萧钧煜眸光中的脉脉柔情,纤翘的眉睫不由得扑颤一下。
“筠曦妹妹,我来了。”
一声轻快而嘹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顾晴川跨入门槛,扬声道:
“筠曦妹妹,听你说唐记的椰汁千层马蹄糕和爆浆奶油泡芙不错,我买了,刚出炉的,快尝尝。”
顾晴川用手臂支开门扉,两手各端一个牛油纸盒,一抬头,看见雅厢内的几人,脚步一顿,高高挑起的眼尾和唇角压下,朝萧钧煜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
萧钧煜立起身,微微颔首。
沈筠曦快走两步,从敞开的纸盒中捏出一块椰汁千层马蹄糕,清甜入口,唇齿生香,压住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沈筠曦唇边绽开浅浅的笑意,冲顾晴川软软道:“好吃,晴川哥哥辛苦了。”
“筠曦妹妹喜欢再吃一块。”顾晴川将手里的糕点朝沈筠曦递了递。
沈筠曦点头,纤纤玉指自然得又捏了一块泡芙入口。
萧钧煜看着沈筠曦与顾晴川熟稔而亲昵的动作,长睫止不住颤动一下,心痛如刀绞,气血上涌,他不由得掩唇低低咳嗽一声。
压抑得咳嗽,又溢出一声。
沈筠曦捏住马蹄糕的手微不可察顿了下,手里的泡芙似乎没有昨日的甜。
她小口咽下手中的糕点,转身,朝萧钧煜规规矩矩福身行礼:“谢太子殿下让恶人得到惩罚。”
这是沈筠曦再次致谢,为今生,萧钧煜让她不至于落入淑妃的陷阱,保护了她的安全,惩治了淑妃。
“罄竹难书,她咎由自取。”萧钧煜没有揽功。
雅厢了站了七个人,突然觉得有些逼仄,萧钧煜看了眼沈筠曦,启唇:
“孤还有事,先行告辞。”
萧钧煜出了门槛,从外拉上门扉,透过门缝,他听到里面传来顾晴川的声音。
“支摘窗关了,筠曦妹妹,可是怕了?抱歉我一时来晚了。”
“晴川哥哥来了我就不怕了,刚才吓死我了。”沈筠曦的声音软而轻,婉转若莺啼。
萧钧煜把着门扉手背青筋鼓起,他能想象到,沈筠曦说这话时,樱唇定是微微嘟起,剪水明瞳里笑盈盈凝睇顾晴川。
是他求而不得的温柔和亲昵。
手指轻颤,萧钧煜仰头,咽下喉间的腥甜和心底的酸涩,自虐般听门扉后软声入耳。
……
“太血腥了,卫三郎真狠,割了几百刀竟然还吊着淑妃的命,淑妃哭,他眉头动也不动。”
萧钧煜下楼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萧钧煜朝刑场的方向看一眼,有人闻声挤过去,也有人身子打着颤出来。
这便有一个人啐了身边打颤的友人,皱着鼻子反驳道:
“狠也不抵淑妃那蛇蝎妇人,那可是卫府一百零三条人命,以前的卫尚书为官清廉,可是为民的好官。”
“不过你别说,卫三郎手真稳,这削淑妃给削鱼片一样,啧,我这个卖鱼的都自愧不如,那手法,做鱼脍真是一绝,我正想学两招。”
短打的汉子扭着头恋恋不舍,嘴里嘟囔:“你非拉我出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不看了。”青年拉住身边短打装扮的汉子,推搡着他走:“那是杀人可不是片鱼,你学不来。”
萧钧煜面上目光淡淡收回,绛紫色的锦袍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一尺,却似乎和影影绰绰的人群融不进去,显得疏离而寂寞。
却蓦得,他停住脚步,抬手以拳抵唇,似在咳嗽。
一声又一声,他挺直如松的脊背一寸一寸弯曲。
二楼,支摘窗前,沈筠曦抿了抿唇,眸子从绛紫色弯曲的脊背上移开,放下手里的马蹄糕,拉了拉顾晴川青色的袖角:
“晴川哥哥,我们回去吧,我怕看多了做噩梦。”
“好。”顾晴川毫不留恋得点头,关上支摘窗。
…
午门外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日暮西斜,在夕阳最后一缕霞光沉入地平线时,卫惊蛰冷面,插上最后一刀。
低低呜咽,如诉如泣,鬼魅一般,含糊不清的呼吸倏得停滞,淑妃姣好的桃花眼暴睁着,血丝密布。
淑妃,想死不成,想闭眼,却不知卫惊蛰使了什么法子,眼睁睁瞪着。
亲眼看着,凌迟,从胸前开始刮,割皮削肉,断她筋骨,唯留一息尚存。
痛到眩晕会被迎面泼一碗凉水,切肤之痛,千刀万剐之痛,淑妃潋滟含情的桃花眸子眸光从震惊、狠厉、绝望、期翼、绝望再到死寂。
最后只剩枯骨连着心脏,并一对木怔怔无神的眼睛。
直至这第三千六百刀,直插心脏的一刀落下。
“行刑完毕。”
冰凉的话语落下,卫惊蛰将手中的银韧撂到衙役的托盘上,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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