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头看不惯她如今花拳绣腿, 但是每次秦温良在院子里挥她的双弯刀,他又忍不住打开房间窗户瞧, 来到这里留下后, 他觉得自己皱纹都多了不少, 想指点秦温良都不知道从哪里指点起, 她的武功是镇南王手把手教的,还有一等一的武师陪练,如今这样是她的身子底差的缘故。
秦温良尽量避开秦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番模样, 但是她又舍不得轻易放弃, 她想着自己当年选中双弯刀做兵器,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磨合好, 期间磨得双手满是水泡, 破了又好,好了又破 , 她如今还想再试试能不能与双弯刀磨合,她爹说过兵器也能通人性,和当年她在他陪同下驯服那批名唤踏雪的野马那般, 只是当年她遇险舍不得踏雪和她遭难,任性的把踏雪给放了,她如今也不知道踏雪是否活着。
不过这事还是让秦舟知晓了,秦舟看见秦温良收起弯月刀,手痒痒的想与她对战试试,但他收了五分力道,仍旧差点将秦温良伤到。
“你?”秦舟震惊地看向连双弯刀都被他打掉的秦温良,他慌忙把手中的刀丢下快步走向秦温良,那对双弯刀陪伴她多年,令无数胡人都心惊胆战的存在,但是现在却轻易的被他打落,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没大事,不过是经年旧伤发作。”秦温良不在意般甩了甩手,手腕隐约被震麻的感觉,她试图找借口蒙混过去,“我还没有使力呢,生了孩子还真不如从前了。”
秦舟的脸沉了沉,可怕得吓人:“跟我说实话,我们之间还需隐瞒?”他就不该信了她的风轻云淡,再也握不了刀剑还能说是小事!她是傲立于战场的将军,是一步步拿着刀剑拼出来的秦温良!
他现在明白难怪她说她想退居幕后,这样的情况不退就是死,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按压。
手腕不碰还好,他突然这么一碰,秦温良差点疼得腿软倒下。
秦舟慌忙搀扶起她,她对他的刻意隐瞒让他又急有气:“我还以为你那日用臂弩对付刺客是你想印证效果,你之后也没有再跟我提起这事,明知道你自己身体状况,今儿你答应要与我对练!你迟早是要把我气死才满意。”
本来她只想随便过几招的,反正他平常都会让着她,除非她生气了逼着他动手,他才会跟她动真格,谁知道她两招都没有接下。
他是真的动了怒气,从不与秦温良生气的人眼里跳动着怒火。
黑色绣祥云的抹额跟着他束起的墨发落在胸前,划过他与秦温良紧握的双手,秦温良扯了扯他的墨发,“别生气了,我本来受了重伤失忆了,后面又受了几回伤,这么弄下来我一直都没有养好身体,那时候我怎么知道会影响到握剑拿刀,等恢复记忆后才察觉不对,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伤你的人到底是谁。”他执意要秦温良说出真相,语气里是压抑过后的怒火,可仍旧能听出他恨不得将伤害秦温良的人碎尸万段,让他千百倍还之。
秦温良听秦舟的讯问眉头拢起,白皙面庞上露出为难。
她朱唇翕动,好几回想跟他说实话,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秦温良知道以秦舟的性格,保不齐他会为了她做傻事。
“你如果不说,那我便亲自去查,就算隐瞒着再严实,总归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我没有办法说,秦舟,不要逼我,我知道你待我一向很好。”
等着两人的是良久的沉默,秦温良是丝毫不退,那能退让的便只有秦舟,他的心里又酸又涩,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咬死不说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呢?不想让人卷入风波的最好办法就是别让对方知道,有些东西光是知道就足够要命,哪怕你什么都没有做。
女人墨发仅仅用根檀木簪挽在脑后,身着中明色长袍,腰间赫色绦丝挽结,站在宽阔院内,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风一吹衣袍微摆,好像还有一男子不离她身侧,那男子目光紧紧跟在秦温良身上,他的眼底是不容认错的心疼。
李承胤错愕的看向秦温良,以及她身边的黑袍锦衣的男子,他不知道自己刚入睡怎么就见到这一幕,可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常人。
秦温良莞尔:“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已经不恨了,我和他之间再无以后。”
这话秦温良是对着她身边男子说的,而她口中的“他”,李承胤几乎瞬间明白她说的是自己。
“我身边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祖母与你还算好好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做傻事,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我已经没有别的可以再失去了。”秦温良的嗓音很轻柔,说的话听在耳里却犹如重锤,“我真的不恨他了。”这话是她对自己说的,同时也是对秦舟说,但更像是李承胤说。
李承胤浑身僵硬地看向眼前女人,时隔这么久他又梦到她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们相好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是以惊醒为结尾,但是李承胤甘之如饴,他不断宽慰自己至少她现在还肯入他的梦境,听到她亲口说她不恨了,李承胤下意识的觉得她是在跟他道别。
“我那么对你,你怎么能不恨我?”
“你不恨我为什么要跳下高楼?”
“你该恨我的。”
“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李承胤拼命想抱住眼前的女人,她的眉宇恬淡冷静,像是无情的雕塑偏生眼里又带着悲悯,那无情只是对他而言,李承胤红着眼眶走近秦温良却只能一下又一下扑空,他始终都无法触碰她,明明她那么真切的站在他眼前,李承胤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不死心的还是想要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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