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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姨娘吓得起身,连连催促傻站着的流夏:“快拿烫伤膏来。”
    流夏这才抹去眼泪,手忙脚乱地去翻屋内备用的医匣,取出瓷白色的小罐,不及用银匙去挑,直接用手抹开,小心翼翼地在陆芍的指尖打圈。
    指腹的烫意逐渐消散,她声音虚颤,将信将疑地问道:“姨娘没记错吗?我阿娘当真是被人害死的?”
    陈姨娘一口笃定:“宅院里拢共也就那么些事,我怎么会记错?”
    说着,脑海中复又将往事过了一回:“你阿娘是正经念过书的,无论是容貌亦或气性都数姑娘家上乘。只可惜后来家里获罪,她别无去处,便寄居在表亲府上。国公爷去他们府上赴宴时,瞧上了你阿娘,又醉了酒,揽着你阿娘如何也不肯松手。众人瞧在眼里,两厢遭不住闲言碎语,便借此说了婚事。”
    听陈姨娘这般说,陆芍大致猜着,阿娘为何入魏国公府成了陆齐华的妾室。她太知道寄人篱下是哪般感受了,想必是阿娘的表亲,一早便生了打发人的念头,又相中对方是魏国公府,好歹有个爵位,哪怕做小伏低,总好过荆钗布裙地过着清淡日子。
    陆芍瞬了瞬目,长睫上沾着晶莹:“那既然事成定局,阿娘后来为何去了余州?”
    陈姨娘紧了紧手中的茶盏,力道之大似要将它捏碎:“在有淑儿之前,我曾落过一回胎。那时王氏尚无所出,对我腹中幼子很是嫉恨,可惜我是个没本事的,纵使知道腹中胎儿被谁戕害,也苦于寻不着罪证同王氏对抗,只在院内同闹了一通。国公爷虽心疼我,对王氏大加苛责,可说到底也只是责怪她没料理好宅院的事。你阿娘瞧在眼里,哪里肯步我的后尘。有了身子后,对外三缄其口,只呆在自己院里调养身子。可是三月后身子显怀,这事到底还是落入王氏耳中。后来,后院出了一桩事,整个府内闹得扑地掀天,国公爷怒不可遏,本欲将你阿娘逐出府外,是王氏站出来,藉着她怀有身子的缘故,装作面慈心仁地替她说好话,这才折中将她送至余州调理身子。”
    陆芍静静听着,心却一抽一抽地泛疼。
    “那是甚么事?”
    陈姨娘面露难色,她不欲在陆芍面前提起,可话都说至这个份上,也没甚么可以隐瞒:“后院大肆散播污言秽语,说你阿娘同外男有染,是不洁之身。”
    陆芍听了,腾然起身,两手撑着小炕桌,红肿的指腹针扎似的疼着。
    “我阿娘哪里是这样的人?”
    她对阿娘的印象寡淡,却时而听祖母提起。在祖母口中,阿娘端庄淑婉,颇具才情,便是落难被当地胥吏欺压,也端直腰骨,丝毫不露媚色。
    这样一个将礼教廉耻刻入骨子里的人,怎么会做出私通外男的举动。
    “这都是流言!流言!最能剥皮嗜血,剜心剔骨!”
    陆芍破口而出,心里愤懑,小腹逐渐传来撕扯的坠痛。她捂着小腹,在流夏的搀扶下缓缓落座。
    悲戚笼在眉间,她实难想象,阿娘短短半生是如何捱过去的。
    从闺秀人家一路破败,接而因魏国公一己之私,在人前名声尽失,后来随意三两闲言,便能将人赤条条地钉在耻辱柱上。她本生并不知道宅院里的那些门道,以为暗地较劲儿争高低,总不至闹出命来。
    听了陈姨娘的话,才知这高门里头也是白骨堆累。
    “我之所以说你阿娘是被人害的,是因为那日我去兰德院,正巧听着王氏和常妈妈的对话。你阿娘去了余州后,她寻人处处刁难,非但如此,还特地收买了临街几家看诊的医官稳婆。横竖你阿娘远在余州,这些个医官又对好了说辞,纵使他日有人追究,只需口径一致地说你母亲身子虚乏,伤了元气,也无人会疑心她在药中动了手脚。因她母家有在余州做官的,这般行动起来也便易许多。只是隔着墙面听得话,总是匮于罪证。你若要查,兴许只能从余州的那几家医铺下手。”
    陆芍初时还对陈姨娘的话将信将疑,听至后来,便发现陈姨娘的话能在不少细微处一一对上。她身子酸软,无力可支,只纤弱地倚在流夏怀中。
    陈姨娘看着她面色虚白,也觉得焦心,有一瞬觉得自己自私,为了陆淑往后的日子,竟将过往的疤痕血淋淋地揭露开来。
    陆芍才十六左右的年纪,冲喜一事,已然是国公府愧对于她,如今又知晓阿娘为人所害,心里头还不知是怎样一番滋味。
    她伸手探了探陆芍的额间,一摸才知她鬓发微湿,淌着不少冷汗,而与此同时,肌肤滚烫,像是有了高热之症。
    流夏也后知后觉陆芍气虚心浮,浑身烫热,双手却一片冰凉。
    还未待她出声,云竹便推门对外边的守卫喊道:“夫人身子有恙,快去请府医。”
    守卫慌了手脚,云竹瞧见他们粗心大意,也不敢将这事交于他们去办,兀自撑了伞,快步往院子外走。
    走至月洞门外,正欲右走,便撞上了刚从外边回来的福来。
    云竹瞧见他,悬着的心落了大半。福来很快唤来府医,又安排马车,送云竹去马行街请医术了得的女医,自己则纵身跃马,不断地往大内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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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内眼下乱糟糟地一团,禁军和锦衣卫齐齐列在各宫殿外。朝臣因清晨东厂提人的事多有微词,不少心气儿高的,拍着格扇门,大骂靳濯元扰乱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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