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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侧被褥掀开一角,靳濯元曲指敲了敲床檐,示意陆芍给他腾个位置。
    二人比肩坐在榻上,静默无声地盯着床尾。
    靳濯元握她的小手,拢在掌心,放在自己腿上:“今日陈姨娘来过了?”
    陆芍知晓这事瞒不了他,如实点点头,只说了陆淑的事,暗暗隐去了呕心抽肠的后半段话。
    靳濯元捏着她的指尖:“你有甚么话想要问我。”
    陆芍迟滞了半晌,扭头去辨他的神色,分明是瞧不清喜怒,乍一听却有些让步的意味。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都能问吗?”
    油灯照着他棱角分明的容颜,陆芍偏头的动作,落在床幔上,像是偷偷亲吻靳濯元的脸。
    靳濯元稍稍侧首,遮住大半的光亮,他低低‘嗯’了一声,这话的意思,便是容许她求情。
    陆芍记得同陈姨娘之间的商洽,陈姨娘已将过往之事悉数告诉她,她自然也要为大姐姐的将来搏上一搏。
    “廖淮这人如何?”
    “你不问你大姐姐的事,反倒来问咱家一个朝臣的秉性。”
    陆芍进了热食和汤药,神色渐佳,头脑也跟着清晰起来:“这事原本就不当牵扯至大姐姐,只因她嫁入廖府,夫妇二人荣损一体,这才有了牵连。只要大姐夫没事,我大姐姐自然跟着无虞。”
    说完,身子仍有些虚弱无力,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靳濯元认可地点头:“廖淮年纪轻轻便能官至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身上自然有些本事。且咱家在督朝时,曾听他举劾官吏,说话语无谄谀,目不斜视,倒是个刚直的人。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在朝中立势。”
    陆芍没料到他会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以为廖淮这事尚有转圜的余地,便又问道:“那厂督为甚么还将他扣押起来?只因他是俞灏的手下吗?”
    这丫头句句问在点子上,他倒像个听凭审讯的罪犯,任由她问话。
    “咱家拘着你,眼看也没拘住。朝中的事你知道的不少。”
    陆芍心虚地垂了垂眼,这些话都是在宁安殿偷听来的。她非但知晓厂督有意对付俞灏,还知晓宫内那场人心惶惶的刺杀也是厂督亲手布下的局。
    她不敢明说,生怕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便只好说:“外头都传厂督捉了俞大人,连着同俞大人亲近的,一并落在狱中。姨娘也是听了风声,心里没主意,这才寻上门来,我是从姨娘口中得知的。”
    靳濯元不疑有他,认真回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遇到重大案子,需同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这般重要的官署,长官都御史出了事,哪有不清查整个都察院的道理?咱家总不能因为廖大人是芍芍的大姐夫,便徇私枉法,偷偷将他放出去吧。”
    陆芍仍有些忧心:“那大姐夫在俞灏底下办事,若要撇清关系,恐怕...”
    “廖淮心里倘若有秤,便是知轻重的。”
    话都说至这个份上,陆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立时放人怕是不太可能,但至少能保住性命。往后仕途如何,便要看廖淮心中的那杆秤了。
    靳濯元盯着她寡欢的眉眼,又添了一句:“眼下这个场面,拘在狱中兴许也不是坏事。”
    这句话算是颗定心丸,廖淮的事大抵只是些小风浪。陆芍松了口气,只想着明日将这消息递给陈姨娘,那么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便算落地了。
    二人就这样心平气和地说着话,有股岁月静好的意味。靳濯元难得心情好,由着她问东问西。
    陆芍问完旁人的事,终于将心思落回自己身上。
    她从靳濯元手中接过绣坊的契书,指腹轻柔地摩挲着沉淀的字迹。最终将指尖停留在‘余州’、‘岁绵巷’几个小字上,她愣了神,记起陈姨娘说的那句话。
    “若要查,兴许只能从余州的那几家医铺下手。”
    然而现在远在汴州,她便是有意去查那几家医铺,也是鞭不及腹。但是阿娘枉死在外,她知晓了一切,便不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魏国公府她是再不会回去,冲喜一事便算是将过往的生育悉数抵消。往后她再不会顾及国公府的兴衰转而替太后办事,只想一门心思地集齐罪证,让王氏获罪,得到应有的刑罚。
    自己则远走小县,开个绣坊,粗茶淡饭,好好过往后的日子。
    思及此,她将目光落在厂督的身上,尽管觉得厂督应承的可能极小,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厂督,祖母的绣坊许久未有清扫,我能回去看看吗?”
    第64章 芍芍,你有没有一点点喜……
    言罢, 屋内静默许久。
    靳濯元身子后仰,靠在如意云锦的大引枕上,缓缓松开陆芍的手。
    “你才从余州回来。”
    陆芍见他面色不霁, 心里了然,便借机退让道:“我不去,可以唤流夏过去瞧瞧吗?她原先就是同我一道自余州来的,在绣坊做过活计,料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由她替我去瞧, 我能安心不少。”
    要查医铺的事, 总要有人回余州。
    她明知出了逃跑一事,靳濯元不会轻易放她回去,所以她只是先给他一个难以接受的请求, 再在这个请求上退让一步。
    两相比较之下, 比起应允她回余州,让流夏替她回去瞧瞧, 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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