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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长指曲起,轻轻一勾,恍如柳芽点水,虽转瞬即逝,却泛起有迹可循的涟漪。
    陆芍被他轻佻的动作勾得回神,很快坐起身子,近乎脱口而出道:“登徒子。”
    靳濯元平日没少被人骂,却头一回被人骂‘登徒子’,他不恼反而觉得有些新鲜,抓着陆芍柔嫩的指尖揉捏把玩着:“外人骂我‘邪魔’是因为我杀人无数,芍芍骂我‘登徒子’是因为甚么?”
    陆芍被他抓着手,逃不开,抬眸对上他的眼神时,发觉他眸底澄澈,似乎很认真地再同她探讨这个问题。
    她有些恼意,分明是佻薄玩忽的话,到他嘴里便有种虚心求教的执拗劲儿。
    “你说是因为甚么!”
    她挣扎着抽手,身下的醉翁椅不合时宜地摇晃了几下。她身子歪斜后仰,差些一头磕在木扶手上,还是靳濯元眼疾手快,腾出掌心垫在木扶手上,托住了她的脑袋。
    手掌被她脑袋磕着,传来锐利的疼痛,靳濯元倒吸一口凉气,抬手在她后脑勺处轻轻拍了一下:“被骂登徒子的是我,你恼甚么?”
    陆芍听着他的歪理,险要被他带跑。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可是被登徒子欺负的是我呀...你说我恼甚么!”
    靳濯元抬了抬眉,见她步步迈入自己的圈套,便又循序渐渐地问道:“凡事讲究一个罪证。你要往我头上按罪名,总要事无巨细列举我的过错才是。那你同我说说,我何时欺负你了?怎么欺负你了?欺负你哪里了?”
    眸底肃正,语气严谨认真,像是审讯罪犯,不肯放过任意一条错漏之处。
    被他的神色一唬,陆芍当真开始回想他欺负自己的过往。
    眼神也随着心底的回想,一一略过靳濯元的微抿的薄唇、撑在两侧的长指。愈往深处想,一张小脸逐渐浮现赧色,连着耳根脖颈都一道染得通红。
    她没说话,眼神却时不时地控诉着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人。
    “盯着我的手指做甚么?”
    靳濯元抬手,抚上她带着烫意的雪腮,而后一路向下,摩挲着红润饱满的双唇。
    陆芍咬了咬牙,本不欲同他探讨这个话题 ,可靳濯元总是有办法牵动着她,循循善诱地问出话来。
    仿佛有种,你说,我改的彻悟。
    直至她将那些话一一控诉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然落入靳濯元的圈套。他一点儿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单单想看她恼怒脸红!
    陆芍踹了他一脚,嘟囔着:“老奸巨猾的臭狐狸。”
    她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如何招架得住奸诈刁猾的东厂提督。
    靳濯元笑了声,抓住她的脚腕,轻拽了一把,然后举起陆芍,让她挂在自己身上:“过来用膳。”
    他这几日政事繁忙,两头奔波。一壁处理都察院的事,一壁紧跟周景清查赋税的进程,有时还要嘱咐诚顺盯着余州那边的动向。料理完这些,通常漏尽更阑,他生怕吵着陆芍,便一直在书房歇着。
    饶是如此,也要抽出时辰,盯着陆芍用膳。
    午膳都是些清淡寡味的,靳濯元懂得医术,知晓高热之后应当吃些甚么,特地将那些补气地羹汤舀在小瓷碗里,堆在陆芍面前。
    陆芍盯着面前的汤汤水水,只觉得肚腹里头没有油烟,吃甚么都不香。本生不大挑食的人,眼下只拣羹汤里头的牛肉粒吃。
    眼瞧着她把进补的食材都撇在碗里,靳濯元蹙了蹙眉,握着她的手舀了好大一勺羹汤,亲自送至她唇边:“不许挑食。”
    陆芍大抵是先前被他问恼了,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回嘴道:“厂督也挑食。”
    靳濯元被她的话噎着,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好发作。便松开陆芍的手,转而拿起面前的空碗,给自己舀了羹汤。
    像哄小孩儿似的,他吃一口,陆芍跟着吃一口。
    吃到后来,二人似在赌气,胜负欲上来时,愈吃愈多。一顿午膳,吃得极为安静,却又争锋相对,席面少见没剩残羹。
    云竹和福来伺候在一侧,浑身紧绷,生怕自己不通时宜地弄出声响。
    陆芍这厢腹胀,靳濯元也不好受。
    他今日吃了不少先前没吃过的东西,但他最后还是以一碗酒酿圆子落得下乘,输与陆芍。
    陆芍捻着帕子抿嘴,趁着自己扳回一城,便借机同他说了要回国公府省亲的事。
    靳濯元肚腹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但是记得自己的应允,并未阻拦陆芍。他点了点头,记起一会儿还要往诏狱走一趟,生怕自己这幅模样遭不住车马颠簸,便站起身子,在院子踱步消食。
    *
    翌日清晨,天还灰蒙,陆芍便从梦中转醒。
    大抵是许久未有回府的缘故,陆芍虽然心冷,却仍有些情怯。横竖睡不安稳,便就着油灯摸索着起身,唤来云竹伺候她梳洗。
    正旦甫过,除了街上最热闹的酒家依然门扉洞开之外,长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贩总算可以北窗高卧,和至亲好友围聚在一块儿,烧肉酌酒,慰藉劳累的一年。
    檐下的红灯笼燃了一夜,当下灰烟消散,寂寥地在冷风中打悬。
    魏国公府两侧柱子上张贴着红联,门前虽有过年喜庆的氛围,但是石阶上余雪未扫,只匆忙落着几个脚印,以彰局促。
    门童瞧见她的车马,立时迎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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