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涉险诈出背后凶手?”
“利用咱家给魏国公施压?”
“在咱家身边这么久,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胆量。”
当是被她气急了,手腕处不自觉地使劲,掐得她下颌处一片浅红。
“说话!”
陆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伸手去掰他的指头:“厂督, 你弄疼我了。”
答非所问, 就像是一拳砸在软棉花上。
他舔着牙尖,手腕明显松了松劲儿,面上却仍是挂着寒意。
虽然福来的人手一路尾随, 压制住那群布衣杀手, 可他赶到的时候,仍是瞧见陆芍脸上残留着被人掐过的痕迹, 手腕上束缚着两指宽的粗麻绳, 麻绳束得极紧, 破皮之处十分醒目。
他平日里欺负归欺负, 却总舍不得使劲, 饶是如此,陆芍还哭哭啼啼地控诉他。眼下被人绑了手脚,这丫头非但没有半分惊惧,赶到时,她还没心没肺地冲他笑。
问他:“厂督你都知道啦?”
似是记起白日里的场面,他至现在这个时辰,仍是心有余悸。
“你怎么就没想过, 若是福来带的人手赶不及...”
话说一半,他似乎不愿去想后果,就将剩余的话吞咽了下去。
陆芍抻了抻他的衣袖:“他们一路跟着,躲在香樟树上,我是瞧见了才敢这般大胆行事。况且...又不是我逼着她动手,她若不想取我性命,我哪有反打一耙的机会。”
靳濯元被她的话噎着,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咱家是不是还要夸你几句?”
见她不说话,他的面色沉了又沉,然而眼里的寒意逐渐褪去,带着些不解和失落,语气也不复生硬,甚至带着些委屈:“你有许多事没同我说。”
陆芍愣了一下,瞥见他眼底划过破碎的失张,空无一物的掌心逐渐收敛。她知道厂督大抵是会生气的,真的临到这日,却又觉得他今日生气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
少了些被欺瞒的怒火,多了沮丧和落空。
“我不是存心要欺瞒你,也不是想要同你断了牵连。若是同你明说,你自然能替我出气,可那时哪里轮得上我插手。我自小到大,永远都有人推着我走。日子过得顺遂,以至于后来出了甚么事,我除了茫然无措外想不出任何办法。厂督,我也想自己拿主意,不愿永远都活在旁人的荫庇下!”
她垂眸,揪着厂督的衣袖,去探他的手:“兴许在厂督看来,我的本事拙劣又愚笨,还有许多疏漏,但是于我而言,这还是我头一回替自己拿主意。厂督,就像大姐姐说的,我也该长大啦。”
靳濯元抿了抿嘴,因她那句‘不是想同你断了牵连’稍觉释怀,他盯着陆芍愈说愈兴奋的脸,心里生出‘任由她折腾’的想法。
然而当下还是伸手摁住她扬起的脑袋,威吓道:“你还想着第二回 第三回?”
陆芍摇了摇头:“一回就够我受的了。”
她挪开厂督摁在她脑袋上的手,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厂督,你是不是一早便知晓流夏回余州的目的,一早便知我想对付王氏?”
天下的事,就没有能瞒过靳濯元的,更何况还是自己枕边人的心事。
陆芍觉得,厂督一定甚么都知道。否则,怎么会在出事后,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他只是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替她遮挡一切铺卷而来的荆棘与风浪。
靳濯元笑了笑,正要说她还是有些良心,屋外就传来一阵叩门声。
“去瞧瞧。”
料想是国公府那厢有了结果,陆芍推开屋门,站在外头的福来。
他将方才亲眼所见的事一一回禀:“夫人,那头目依着你的意思,故意去兰德院递假消息,布在国公府的人手,将他和接消息的康妈妈拿下了。”
“康妈妈?”
布衣杀手将她捆至山洞时,福来的人手便紧跟着将他们拿下。依照原先的计划,杀手的头目会应陆芍要求去兰德院递假消息,就在他同王氏碰头之时,一并将人拿下。
只是没料到,康妈妈忠心护主,这些事全经由她交代,没让王氏经手。倘或康妈妈一口咬定这事是她自己做的,王氏最多落个驭教不言的指摘。
陆芍叹了口气,总觉得功败垂成。但转念一想,好歹这些事能教王氏分心,流夏那头应当也能得心应手些。
“夫人的信物,小的已经从康妈妈手里取过来了。”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那块于阗白玉,正打算交给陆芍。
靳濯元却快她一步抢过玉坠子,他有些失神地盯着那块经圆雕过后镂刻了藤花葡萄纹的白玉,夜风吹动垂在玉坠上的红绳,在半空中悠悠晃着。他瞧了许久,指腹一下下地摩挲着玉坠上的纹路,哑声道:“这是你的?”
陆芍没有瞧见他的神情,点头道:“我阿娘留与我的。”
靳濯元手指微僵,面容在浓重的月色里并不章显情绪,他敛紧玉坠:“先前怎么没见你戴?”
“来提督府前我一直带着,因为那日喜服厚重,坠子压在里头硌得慌,放在外面又与太后娘娘赏赐的头面不搭,尚服局的司衣姑姑便让我先摘了,过了吉日再戴上。后来这坠子一直收在妆奁里头,前几日云竹替我戴过一回,我后知后觉这块玉坠不像是寻常匠人的手艺,想托人去打探下,便又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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