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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可真真假假,是想天下海晏河清,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又说得准呢。眼下还不是追究此人身份的时候,圣上仔细想想,这些逆贼直捣禁中,如虎添翼,若不是同人里应外合,如何有着势如破竹的威振,当下揪出背后操纵之人,还殊死抵抗的将士一个交代才是。”
    魏辞听了这番话,思绪逐渐回笼。他迈下石阶,白底黑绸的鞋履踏入血水中,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乾仁殿。
    靳濯元此回并未跟上,他转身沿着夹道往内廷走去。
    今夜各个宫里皆是灯火通明,无人安睡。他一路行至慈福宫外,瞧见那紧闭的殿门,冷冷笑了一声,而后抬脚,将门踹开。
    殿内的嬷嬷听见声响,忙打起帘子朝外望去,只见殿门磕在朱红的梁柱上,似有人裹挟着十二月的寒风,直逼而来。
    待瞧清来人的面容,嬷嬷睁圆了眼,一双手半抬在空中,饶是没有底气,也要拿出几分气势来:“愈发没规矩了,太后娘娘的寝殿,你说闯就闯,可有将礼法放在眼里?”
    靳濯元面上沾着几滴未干的血渍,他半眯着眼,眼尾逐渐上扬:“这么热闹的夜,太后娘娘竟也睡得安稳?”
    他声音清亮,殿内殿外皆能听着,太后想装也装不下去,只能用疲累的声音应付着:“热闹又如何,我都这等年岁了,不比你们年轻气盛,哪里还有凑热闹的精气神?”
    “所以咱家亲自来请娘娘,请娘娘移步乾仁殿,凑凑热闹罢。”
    屋内静了一瞬,他话里的意思,逆贼已被拿下,请她过去亲眼瞧瞧自以为周密却功亏一篑的棋局。
    太后隐在帘幔之后,眼神凶狠,细长的蔻丹紧紧嵌入掌心。
    “掌印这是何意?”
    靳濯元瞥了一眼拦在跟前的嬷嬷,一步步往殿内走:“娘娘好不容易寻到四皇子殿下,竟是连见都不肯见上一面吗?”
    话都说的这么直白,再装傻充愣也不是个法子。靳濯元这人,办事雷厉风行,没有切实的证据,也不会站在殿内质问她。
    她面色灰败,怪就怪自己心急,以为近几日城中疏于防备,这才挑在今夜动手,结果中了靳濯元的算计,原先八分的成算,最后降至三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盼望着那些聚集起来的士人呐喊生事,逼迫魏辞不得不让位,可她等了许久,也未听到岗哨那头的回禀。也不知这些士人折在了何处。
    眼下看似事成定局,太后想垂死挣扎,便顺势换了说辞,语调哀婉:“你既知晓他是四殿下,当知这天下原先就该传位于他,他才是萧氏一族的后人,今日迫不得已起兵,也只是拿回原先就属于自己的东西。魏辞心软,担不起天下重任,当了两年皇帝,政绩平平,也是时候让位于贤能之人。萧启是先皇最看重的皇子,你不由分说地押解他,就不怕伤朝中旧臣的忠心,惹天下士人的不满吗?”
    靳濯元很给脸面地听她说话,听完之后,眼底似有凝结的霜雪:“太后娘娘将妄图摄政的心思说得如此清高孤傲,怪不得是先帝良配,就连恶心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太后没有料及他嫌恶的语气,正欲呵斥他对先帝的不敬,靳濯元却早已没了耐性:“娘娘不肯出来,是要咱家来扶吗?”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一点儿不给太后作答的空隙,他阔步往落地花罩处走,行至花罩前,却又突然顿住步子,垂下眸子。
    屋内静了下来,他轻瞬眼目,盯着花罩左侧不慎露出的一抹衣角,凉下声:“出来。”
    眼前似有银光闪过,待那人回过身时,手里的银簪闷闷地砸落在绒毯上。
    萧双宜捂着被打伤的手腕,愤恨地盯着靳濯元。
    靳濯元蹙着眉头,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他顾不上颈间不慎擦破的伤口,对上萧双宜那双眼,心里有些杂陈。
    “殿下,章贵妃的进补的汤药查清了吗?咱家若没记错,太后还是皇后时,没少过问章贵妃的胎吧。”
    这是在骂她识人不清,认敌为友。
    萧双宜面色青白,她如何不知自己愧对母妃,可眼下被他押解的人,是她的四哥哥。
    皇贵妃生前待她视如己出,萧启平日里虽不苟言笑,却总在背地替她出头,她一直都记得,所以当她自太后口中得知萧启还活着的消息,她心里实在开心。
    魏辞那厢,她顾念救命之恩下不了手,靳濯元作恶多年,她便是犯蠢赔了性命,也可同他拼上一拼。
    然而她到底不是靳濯元的对手,目光再是凶狠,也无法化作伤人的利刃。
    靳濯元垂首瞧了她许久,最后越过她,直接将太后带了出去。
    慈福宫上下乱做一团,一些忠心护主的宫人想要相拦,皆被东厂的人挡在外头。
    靳濯元将太后丢给底下的随堂公公,坐上肩舆。细长的宫道上,坐蟒袍猎猎作响,腾在半空,而太后那身华贵的衣袍却逶迤在地上,时不时地被随堂公公踩上几脚,趔趔趄趄,慌了步子。
    有不少瞧热闹宫人,站在门槛处,探出了脑袋,待瞧清那个狼狈的身影后,睁圆眼捂着嘴,一路小跑着回工告诉各自的主子。
    陆芍一听到风声,就去了趟慈福宫。只可惜她赶到之时,殿内一片凄怆,长公主眼神涣散地坐在地上,手里握着那支沾血的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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