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几眼,也自然地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将紫霄剑置于桌上,继续细细打磨。
一切就这么惬意祥和地进行着,沈青阮的琴声细腻悠扬,让他觉得如同在母胎中一般温暖舒适。
这时,院外忽然响起了扣门声。
接着门自己开了,大宗师缓缓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也自然地坐到了石桌之前。
从凌萧的角度看去,他身处花树之下,背后就是那轮血色圆盘,而他刚好在圆盘正中,庄严祥和,就如真佛一般。
沈青阮也抱琴走了过来,二人合掌见礼,大宗师也回以一礼,接着右手二指捏诀,周身圣光忽然消失,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面若冠玉,温润谦和的少年郎。
凌萧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他的真身,还是一具幻化出的形态。
毕竟据他所知,大宗师至少已在古稀之龄。面前的少年郎,也许只是他想要更贴近他们的年纪,多些亲切,而挑选出来的一副皮囊而已。
但无论眼前之人看起来多么年轻温和,凌萧在他面前都不敢有丝毫的轻率之举。
后来他才明白,这是一个人在绝对的智慧面前生出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施主琴意精妙,早已超越年龄的限制。琴声中自有日月山海,可见施主心中格局宽广。”大宗师道。
沈青阮默默颔首一礼。
大宗师转过头来,又对凌萧道:“施主仿佛对此剑爱不释手,不知可否借贫僧一观?”
凌萧自然依从,双手将紫霄剑奉上。
左侍莲华仔细看了看剑身,笑笑,道:“方才试练时,施主的身法看着颇为熟悉,不知是否修习过我万相山的功法?”
“正是。”凌萧道,说着,便将得到《万相经》的来龙去脉与他讲述一番,又道,“此经乃是重與先师的心血,是万相山至宝。今日得见大师,当将此经物归原主。”
左侍莲华微展笑颜,道:“也好。此经过于老旧,内容晦涩不通,这也是施主连日来不得精进的缘由。”
说着,他右手捏诀,在凌萧眉间轻轻一点,道,“如此,便好多了。”
凌萧只觉得眉心一热,接着,脑海中便凭空出现了此前没有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在雪山之巅忘我地舞剑,一招一式皆妙不可言。不一会儿,他便将所有招式看完,忽然有一种福至心灵,融会贯通之感。
左侍莲华见他目光逐渐清朗,道:“施主悟性极高。然剑招为次,心法为主。只有将心法参悟透彻,才能迎来真正的大进阶。”
凌萧双手合十,深深一拜,道:“多谢大师。”
左侍莲华又拿起桌上的紫霄剑,对凌萧道:“施主得此宝物,可有发现它的玄机?”
凌萧不解,就见他右手握住剑柄,将剑横于身前。左手二指悬于剑鞘之上,缓缓向一旁划去。剑鞘随之滑开,露出银白的剑身,隐隐可见冷光。
接着,他将剑身竖起,剑尖指天,双目闭合,左手二指覆于剑上,缓缓上行。
原本雪白的紫霄剑随他的手指慢慢镀上了一层紫光。待他手指到达顶峰,那层紫光忽然暴涨,剑身好像活了一般,隐隐发出蜂鸣之声!
凌萧看得呆了。
紫霄剑到他手里已有半载,他虽爱不释手,却始终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
都说紫霄剑聚灵气,通人语,乃仙人所铸,是真正的神兵。
但他用了这许久,始终觉得此剑跟别的剑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更坚硬锋利些而已。
可如今到了大宗师的手上,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剑灵的苏醒。仿佛它正以自己的语言,与他交流一般。
这时,左侍莲华忽然将手腕翻动,剑身偏转,凌萧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像在雪亮的剑身上一闪而过。
接着,一道无形的剑波向四周扩散而去。他只觉得心中一荡,原本平静的庭院忽然起了风。花树巨大的树冠随风摆动,摇落芳菲无数。
凌萧正愣怔地望着落花,就见大宗师双目紧闭,下颌微抬,同时左手轻轻一挥,道:“听!”
凌萧双目应声而闭,耳中落花簌簌。他以为大师是要他听落花的数量,这门功夫虽难,但他从小就练过,所以耳力极好。此时他侧耳细听,待花瓣落尽之时,便道:“落花三百三十四。”
接着他睁开眼,就见身旁的沈青阮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以为自己数错了,正自怔忡,就听大师道:“施主耳力惊人。”
他松了一口气,但大师接着又问:“不知施主可否想过,花瓣因何而落?”
这个问题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一时不明所以,只能像个傻子一般,愣愣道:“方才起风,风过,花落。”
大宗师点了点头,又问:“花为何生?”
凌萧又愣了一下,条件反射道:“春日回暖,树木发芽,开花结果。”
“春日何来?”
“日升月沉,四季轮转。”
“是了。”大师道了声佛号,“风起花落,春来花开,日升月沉,四季轮转,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施主心中当有风,有花,有日月,有四季,有天地,有因果。”
他一指凌萧的心口,“心中有一世界,则世界尽在我心。”
凌萧听得懵懵懂懂,眼中料想也是一片恍恍惚惚。
大宗师见状却并不失望,只微微一笑,道:“愿施主早日得见心中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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