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子为殉亡夫,于园中投湖自尽。斯人已逝,后来因西子楼精美异常,后人将其保留了下来,改建为如今的京城第一酒肆,烟雨楼。”
说完,她似是感慨地笑了笑。
陆灵雪也不禁感叹:“同为女子,境遇竟是天壤之别。文西子能得王爷如此爱重,此生当无憾了。”
听她如此说,余嬿婉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道:“其实,这些说到底都是前人的事了。他们心中究竟有无遗憾,咱们又从何得知呢?”
“是啊……”陆灵雪慨叹着点了点头,道:“姐姐对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余嬿婉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红尘中人,也有很多事参不透,看不破,并不能告诫你什么。之所以给你讲这两个故事,无非是想打消你心中的一点疑惑。
齐大非偶,身份之差,并不应当成为你接受或是拒绝一份感情的理由。
前人有例在先,两位女子出身均不算高贵,文西子甚至是下九流的歌姬,但依然可以得一人爱护一生。可见身份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真正应该看重的,当是心意二字。”
“心意?”陆灵雪道。
“没错。”余嬿婉道,“不光是他的心意,还有你的心意。若你心中无他,便是他有千般好,依旧不是你的良人。可若你心中有他,哪怕他千般不好,你仍会心甘情愿。”
闻言,陆灵雪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去。
余嬿婉接着道:“当然,光凭心意也是不够的,还要看他的为人。九殿下……”
她顿了顿,见陆灵雪并没有反感之意,才接着道,“九殿下风流温和,是京中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对其心生爱慕的女子不在少数。我对他了解不多,但也从未听闻他对哪家女子如此上心过。能够如此对你,想来他心中是在乎你的。”
陆灵雪点了点头,左手不禁轻轻握住了袖中那枚笨拙古朴的木钗。
余嬿婉却又道:“但他毕竟是皇子。龙生九子,难得一人情真。似前朝王爷那般冷对世人白眼,半生柔情只为一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如此……”
她轻轻拍了拍陆灵雪的手,“还望妹妹谨慎思量,莫要一步踏错,抱憾终身。”
陆灵雪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喟然道:“此次来别院赴宴,本以为会是机关重重,却不想遇到了姐姐这样的知心人,还肯对我说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
我与姐姐相识不过一日功夫,却觉得如同隔世姐妹一般。听姐姐一席话,我心中也通透了许多,在此谢过了。”
余嬿婉微微一笑,道:“妹妹也是实心人,快不必说这样的话。我生来身患顽疾,享不了高寿,对生死大事都能放下,别的事自然更不入心了。”
闻言,陆灵雪眉头一紧,刚要问什么,余嬿婉却阻住了她:“好了,命由天定,妹妹不必为我忧心。”
她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衣裙弄脏了,还要赶着回去梳洗。妹妹也快些回去准备吧,莫要误了晚宴。”
她既这么说,陆灵雪也不再多言。两下告辞,各自回院。
第124章
夜雨(一)
酉正尚晴好的天气,到了戌时突然大雨倾盆。
夜宴正进行到一半,听到外面隆隆的雷声,皇上也没心思瞧歌舞了,率先出得门去,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
这场雨来得急,却给闷热的京城带来了久违的凉意。皇上吹着小风,心情正好,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张望了一下,对王琛道:“小九呢?夜雨风凉,早膳时听他咳嗽了几声,你去让他加件衣裳,别再着凉了。”
王琛四下看了一眼,道:“九殿下似乎方才就出去了。宜妃娘娘如今病着,想来是去问安了吧。”
闻言,皇上点点头,道:“嗯,今日炎热,身子不适的倒有不少,朕见弗莲那丫头也没来赴宴。”
“唉,正是呢。”王琛道,“东陵毕竟不比京城气热,齐姑娘受不得暑热,身体不适也是有的,想来歇歇就好了。”
皇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话中主角却缩在花径一角,躲在假山后面偷偷饮泣。
姹紫嫣红的花蕊被她恶狠狠地踩在脚下,一袭艳丽的红裙也被枝杈划得不成样子。
齐弗莲自认从出生起便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自己那颗骄傲的心,还有珍视多年,一直小心守护的爱情,都在方才被人狠狠摔在了脚下。
凭什么?
她是帝姬之女,自小万千荣宠。而他只不过是个尚书府的儿子,若论门户,他根本配不上自己!他凭什么如此高高在上,凭什么看不上自己?自己又有何处不尽人意?
齐弗莲满脑子都是这几个疑问,滚来滚去,想了一个时辰也想不出答案,只得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
天色渐渐暗了,可她并不想回去。
父亲虽宠她,但在婚姻大事上必不会任她胡闹。而母亲心心念念要在东陵为她找一个夫君,更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若是他愿意,那她无所谓这一身尊荣,大不了同家里闹翻了和他私奔。可他偏偏不愿,不仅不愿,还拒绝得那般干脆!
是在嫌弃自己吗?
一想到这个,她的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收不住。
忽然天上猛地一亮,她抬头一看,就见一条紫色的闪电横贯苍穹,张牙舞爪,形如巨龙。接着一道惊雷,轰隆隆的巨响在耳边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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