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沈青阮的名字,凌萧微微一怔,心中还是有些疙里疙瘩。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外祖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自顾自道:“这沈家小子,常听人说起他学识好,人也聪慧,却没想到还有几分胆识和魄力。这样的人才,功夫又是拔尖的,若是能到军中效力……”
说着,他「呵呵」笑了几声,摇头道,“沈徊想来必不肯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到军中吃苦吧……也是,明明眼前就有康庄大道,又何必走这条独木桥呢?”
这番话倒出乎凌萧意料之外,他这才发觉,国学监两年修学之期竟已不知不觉到了尾声,而他还从未想过以后的路。
“行了,时辰不早,我该进宫面圣了。你也好回去,给你外祖母报个平安。”外祖的声音传来,将他从纷繁思绪中拉了回来。
“是。”凌萧应声,然后与外祖父告辞出来,骑上马,一溜出得军营。
一连阴了十几日的天终于舍得放晴,街上游人慢慢多了起来。
凌萧小心拉着缰绳,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清新的日光略微有些刺眼,他低下头来,眼前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沈青阮房门上紧闭的紫铜锁。
“到底去哪儿了呢?”他心中暗道,轻轻夹了夹马肚子,驱马向着国公府行去。
第130章
中秋诗会(一)
秋叶尽,菊花黄,京城灿灿披秋装。
中秋佳节将至,不仅家家户户团圆欢庆,京城自诩风流的才子才女们也不甘平庸,敲锣打鼓地办起了诗会。
起头的还是秦观唐。自从东陵使节离京,他休养了十数日,如今又耐不住寂寞,逮着个由头便要闹出点动静来。
先是宴请了国学监一众同窗,而后又广发「英雄帖」,直言有才者皆可与会,酒水管够。
于是,八月十四未初,奚车轻骑一路踏土扬尘,向着城西小溪涧而去。
小溪涧顾名思义,月西江在此处打了个弯,在静静的山坳里勾勒出一弯浅浅的河滩。
河滩上游有一条清溪,从山缝中缓缓流出,滋养出遍地青草,将山石打磨圆润后,又一路而下,汇入月西江的浩瀚波涛中。
秦观唐将地点选在此处,就是要效仿古人,曲水流觞,吟诗作乐。
于是,三尺宽的小溪两旁设上了小案,每五步一人,女宾在上游,男宾在下游,中间隔了一人高的挡帘。而说是挡帘,却又未完全封闭,从竿子上垂下,只堪堪遮到离地一尺处。
竹帘下方坠有铜铃,每每风过,铜铃便会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竹帘随风舞动,不时掀起一角,露出发丝几缕,衣角半片,为这清谈诗会平添了几分旖旎。
温、雪二姝领着一众贵女下了奚车,翩翩走至溪旁,就见席位布置得颇为清雅。
两张桌案间有一定的距离,不会互相打扰,但又能听到对方的谈话。
案几之间错落有致地摆满了菊花,品种名贵,颜色各异,却又搭配得别出心裁,既起到了隔断的作用,又不显生硬。每张桌案上也放了一只黑陶小洗,内置清水,整朵菊花去枝漂于其上。
温书兰看着喜欢,轻轻拿手指沾了水,淋在菊花的花蕊。原本娇嫩的花蕊上结了凝珠,更显娇柔可怜。
“这些都是秦家公子的主意?”她对雪纤柔道,“倒是费了些心思。”
“可不是嘛……”雪纤柔看她弄水,也用手摸了摸花蕊,道,“光用心思还不够,还得做到人心坎里。这位秦公子啊,据说在礼部和鸿胪寺都混得风生水起,你别看这小小一个诗会,皇后娘娘都着了意,听说今日大公主和驸马还要来呢!”
“嗐,皇后娘娘嘛,本就是秦家人,是秦公子的大姑母,自是要事事为他撑腰。”温书兰道,将手收回,任由丫鬟擦净了手上的水珠。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旁花径中传来交谈声。
“此番真是多谢姑娘了!”一男子的声音道,“观唐跟我说起姑娘在园林上的造诣,我还不信,谁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公子谬赞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女声道,“我在家中闲来无事,就喜欢种种花草,养养虫鱼。日子久了,自然就有了些心得。”
“姑娘既通诗书古意,又不失田园意趣,活得通透自在,实乃真性情。”男声毫不吝啬的夸赞。
“其实也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女子道,“年幼时,父亲便喜欢在院中种些花草。他游历各国,也带回了一些奇珍异种,种到地里,有的便生出了花蕊果实。
便如这盆玉斛珠,就是父亲从携芳带来的花种。后来经他一力培植,如今在京里也常见了。”
一番话勾起了一众贵女的好奇。温书兰打头,众人悄悄靠过去,就见是工部章大人家的公子章雅在同一白衣女子说话。那女子背对着她们,但单凭背影就能看出气质不俗。
那厢章雅一回头,正见众女探头探脑,便笑着打招呼道:“众位小姐来得倒早!”
那女子听到后也回过头来,温书兰眉头一皱,小声嘟囔道:“怎么又是她?”
纪语芙却是眼前一亮。她年小顾忌少,当即就道:“陆姐姐,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句问候,听到陆灵雪和众人耳中却变了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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