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一首《吟白菊》,道尽人世沧桑。垂髫白首,白驹过隙,心中遗憾无处诉,真真一重山水一蹉跎呀……”
“有此佳作当前,看谁还敢挑衅温妹妹京都第一才女之名!那起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什么梦闻啊,什么录的,在温妹妹面前,不嫌形秽吗?”
话毕,一众女子窃笑起来。
“快!我们这边有诗了,诸位才子呢?莫不是今日要被我们比过去?”有人在叫板男宾,似乎是巾帼须眉在打擂台。
“诸位女英雄自是才高八斗,一首《吟白菊》也算是朗朗上口。但要论辞藻细腻,才思敏捷,那还要看我们的!”男宾中有人不服。
“诶,别光嘴上说呀,拿诗来呀!”
“是呀,这才思敏捷,原来是口舌上的敏捷,没有真功夫吗?”女宾们一通起哄。
章雅也踱步至男宾席,在众人案上看了一圈,最终停在元知若身上,笑道:“九殿下今日沉寂得很啊!以往殿下的诗作可都是挑大梁的,今日咱们被女宾压到这个份上,殿下难道不奋起一击吗?”
元知若端起酒杯,仰头灌下,眼底就泛起一丝水波。他有些心不在焉,转头看了章雅一眼,还未及说话,章雅却眼尖地看到他袖口处的一截折角。
“嘿!还说没有,这不藏在这儿了吗?”他笑着将那折角一抽,打开一看,正是一首早已写好的诗。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登时喜道:“殿下这么好的诗作也不念出来让大家听听,自己藏着岂非可惜?”
说着,他便拿着诗往主席走去。元知若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
身旁几人都哄笑着劝他,元知若闭了闭眼,低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随他们去了。
笑闹间,章雅已经高声念出了第一句:“帝都风流,名花竞相求。”
一句念完,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席上有一瞬间的静谧,片刻之后,男宾席便如潮水一般欢腾起来,哄笑声四起。
“哎哟,殿下好意趣啊……”
女宾们也纷纷红了脸,互相传递着眼色,低声窃笑起来。
一片哄闹声中,章雅又念了一句:“人间富贵尽览,无外乎,桃肥李瘦。”
众人的哄笑声立时又大了一倍。
相熟的,不相熟的,听了这两句诗后,都饶有兴致地偷眼打量着这位盛名已久的九皇子。
却只见他一手持杯,琼觞的玉色沁在他的手心,竟比他的肤色还暗了几分。
元知若面颊微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沉沉似水,望着潺潺小溪,不喜不嗔,无欢无怒。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诗作颇为得意,不由哄闹得更加起劲。
章雅也笑得合不拢嘴,继续念道:“娇柔不耐疏雨,哪堪秋来风急。待到百花杀尽,惟君遗世独立。”
这首短诗到这儿本该就结束了。章雅喜滋滋地念完,刚想调侃两句,却忽见诗文下方还坠了两行小字:
珠玑百斗散尽,丹心一点空余。无惧疾风骤雨,抱香沉吟何意?
他心下一惊,半饱的酒意登时散了七成。四下一扫,见没人注意,他手下一动,忙将这两句翻折了过去。
“哎呀呀,要说这京城第一才子,在下不敢下论断。但要论起帝都第一风流,却真是非九殿下莫属啊!哈哈哈……”众人还在大声调笑着。
“嗯,在理在理!”当即有人附和,“三两句话,娇得入骨,媚得侵髓。除了游戏花丛的九殿下,试问谁人还有如此诗才啊?”
章雅隔着重重幔帐,遥望着元知若的席位,就见那抹淡色的身影仍颓然倚在案上,似是不胜酒力。他心头一紧,冥冥中感觉自己今日大概做了件大错事。
但此时后悔已于事无补,他心中正焦虑,就见那抹身影动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也不理会旁人的拉扯,径直离开清溪,向着远处的花径去了。
第135章
中秋诗会(六)
秦观唐和齐弗莲的斗嘴终于告一段落,他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回过神来,想要领着众人入席。
凌萧一行人也随着他向前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听他笑道:“哟,九殿下怎么离席了?方才远远听见殿下的诗,文采斐然,好不精彩!这会儿大伙闹得正欢,殿下怎么自己走了呢?”
凌萧也看到了元知若,却在他强做欢笑的外壳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怅惘。十足一副伤心人的模样,与他诗作中游戏花丛的风流公子哥儿判若两人。
“九殿下。”齐弗莲也上前见礼。她似是没察觉到元知若的失落,热切道:“好久不见,殿下最近可好?听说殿下前几日病了,如今可都好了?”
凌萧这才知道元知若前些日子身体有恙,不由也上了心。却见元知若嘴角一弯,露出一惯温和的笑意。
他看了齐弗莲一眼,道:“劳姑娘挂怀,都好了。姑娘最近也好?秋日肃杀,姑娘今日一身白衣,倒显得格外温柔。”
闻言,凌萧回身瞥了一眼,这才发现齐弗莲今日好像是与往常不太一样,但具体怎么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听他出言褒扬,齐弗莲没有立即回应。她微微低下头,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道:“果然好看吗?我还以为我穿白衣不好看。”
元知若微微一笑,温言道:“衣裳再美也要看人。姑娘风华绝世,淡妆浓抹,均为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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