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嘴角一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这笑容稚气得很,映着灿烂的春阳。恍惚间,一下子将凌萧带回了年幼时在北境的无忧岁月。
“待我回来了,定找时机再带你回北境一趟。”他对檀荇微微一笑。
“好……”檀荇闻言眼睛一亮,冲凌萧伸出了手,“一言为定!”
凌萧无奈一笑,右手松开缰绳,在他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掌心轻轻击了一下。
“一言为定!”
于是,在众人的泪眼婆娑中,凌萧独自一人上了路。穿街走巷,很快就望见了长街的尽头。
烟花三月,春日盛景。长街两旁的樱树和海棠都开了,轻粉花瓣在风中旋转舞蹈,带着幽秘的馨香落在他的肩头。
他轻轻拈起一片樱花瓣,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梦闻录》里那个携芳国的小王子。这么一想,这两年的所历所感便匆匆在他脑中滑过。
他想起国学监内,陆灵雪从竹帘背后缓步走出,想起千觞节上,寒氏月赤着两条麦色的小腿,在夏日艳阳下舞蹈畅饮,呼朋欢笑。
最后,他的回忆停滞在十七院里。
蓝紫色的花树下,沈青阮静静地坐在躺椅上,怀中抱猫,手中持卷。
不时风过,细碎花瓣落在他的肩头。有些调皮的落到他正在读的书页上,他便伸出手,将其轻轻拂落。
微微一笑,他又回头看了长街最后一眼。
巍巍城门下,长街的繁华被拢在一方拱形的天地里,构成了他对京都最后的印象。
回过头来,春阳下官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油亮的嫩叶摇落满路芬芳。他的心境忽然开阔了起来,用力一夹马腹,高喝一声,绝尘而去。
扬鞭纵马,一下就疾驰出十几里地。此处已是远郊,四下寂静了许多。
京城附近多山,月西江就在山谷中缓缓流淌。他一路沿着江水,疾驰了这些时候,觉得有些渴,便勒马停了下来,然后坐在江边饮了些水。
天色近午,任是春日的阳光也变得灼人起来。碎阳跌在水中,泛起的波光更是有些刺眼。他将水袋收好,打算着回身上马,继续赶路。
刚走到拴马的核桃树下,京城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一骑绝尘,正向着他的方向驰来。马蹄扬起的尘土有些大,他眯眼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马背上的身影颇为眼熟。
待再近些,就见纪麟手握马鞭,眉头微蹙,一如既往地做出一副沉稳态度来,生生把自己弄老了十几岁。这时他也发现了路边有人,远远看了一会儿,面上逐渐绽放出惊喜。
“噫……”一声长嘶,骏马扬首,在漫天沙土中停住了身形。
纪麟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凌萧身前,声如洪钟道:“凌兄,怎么是你?日前你说要去游学,就是今日出发吗?这也太巧了!”
“在府中盘桓了半月,行程一直未定。前几日发榜,再无理由在京中逗留,便定了今日启程。怎么,你也正要出发向西吗?”凌萧道。
纪麟之前就说过,大考后他便要赶赴西境,投奔他的父亲,镇西大将军纪申。
此时听凌萧发问,他便点点头,道:“没错。不过不是直接向西,先要去一趟瀛洲,代家父拜访一位世伯。”
“瀛洲?”凌萧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眉目清俊,谈笑帷幄的脸来。
“不错……”纪麟道,“我们两家是世交,算起来,杜伯伯与父亲也有十几年未见了,我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父亲他老人家军务繁忙,无暇抽身。正好我这次有些闲暇,瀛洲隔得又不算太远,便顺便过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凌兄你呢?这是要往何处游历?”
“也是往西吧……”凌萧道,“看看路程,如果可能,想去一趟东陵。”
“东陵?”纪麟有些惊讶,“那可远!据说道路艰辛,不好走呢!”
“无妨。”凌萧道,“左右无事,这一年多的光景,慢慢消磨,走到何处便算何处。况且,东陵路途虽险,但也有那么多人走过,想来传言大过其实。”
“嗯,这倒是。路途再险,就凭凌兄这身本事,也当会化险为夷。”纪麟道,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东陵也在西南方向,凌兄不如与我同行,咱们先往南走一段,路过瀛洲,然后再向西。到得尽处,我向北行,投奔家父,你向南行,折道去东陵,如何?”
凌萧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也好,我也尚未去过瀛洲。”
“妙极!”听他答应,纪麟登时心情大好,忙催着他上马,二人一路绝尘而去。
第146章
纪麟
瀛洲距离此处大概十余日路程,走水路要快一些,但二人都没有行船的打算,便一路策马疾奔。
出发前想得甚美,什么锄奸扶弱,快意江湖。可真到了路上才发现,多的是风尘仆仆,汗流浃背。
两人之前都没什么出行的经验,独身出行又嫌累赘,一不爱背繁重的包裹,二不屑带贵重的银钱,只想学着话本子里的江湖侠客,一人一马,仗剑天涯,口渴则饮江河水,腹饥便打林间兽。因此,二人都是干净利索一身轻,什么多余的行李都无。
先是纵马恣意了一阵儿,吹够了江风,纪麟便放缓了马速,跟凌萧闲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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