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的确是我一生不能忘怀之地。”他道,眉目舒展如画,“春城何处不飞花,断桥静水,溶溶月色,美不胜收……”
“啊……”阿贺望着他呆住了。
“此言听来甚是靡靡,想必,大人在信州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啊!”福老有些聒噪的声音响起。
吕信州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微微抬眉,看了他一眼。
“哦……”杜横塘忙道,“信州城老夫年少时也去过,的确是好地方啊!人美,水美,与瀛洲又是另一番景致,怪不得让大人流连忘返。”
吕信州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今日庆典隆重,百姓齐欢。如今夜幕已至,不知大人是否也要如往年一般,泛舟海面,与百姓一同饮酒赏月呢?”杜老又道。
吕信州薄唇微动,尚未开口,忽听「咻」的一声。
凌萧连反应的时间都无,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跃,右手凌空一抓,竟是一只尚自颤抖的三尺巨箭!
惊魂稍定,他定睛一看,竟还有另一只手与他一同握住了箭矢。
只不过一手在前,几乎紧贴着箭头,抓在其后一寸的位置上。而他的手在后,握在隐隐发颤的箭尾之上。
这人的速度竟比他还快!
他将目光向上一移,就见是跟在吕信州身后的二侍卫之一。二人近在咫尺,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惊异。
目光只一触就各自分开了。
侍卫将箭矢握在手中,两步奔到窗边,快手将窗页全部合上,又将其中一扇打开一条小缝,小心向外看去。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大呼:“有刺客!”
门外忽然响起一片「蹬蹬」之声。接着,房门大开,六名铁甲侍卫阔步而入,在吕信州身前立定,将他严密地护在身后。
二侍卫中的另一人手握长刀,守在吕信州身前半步,目光炯炯,形同护食的猎豹。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杜老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雅室内忽然兵甲遍布,气氛凝重。
“哎呀,这是怎……”
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咻咻」声大作。紧接着,窗页上「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福老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射箭!有人射箭!有刺客!”
雅室内登时乱了,众人纷纷从席上下来,一窝蜂地往大门处抢。推搡间,胆小的妇人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但几乎是同时,门外也响起了「锵锵」兵刃之声。只听哭声喊声大作,接着又是「乒乒乓乓」几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倒了,抑或是坠到了楼下去。
阿贺也有些慌神,忙乱间紧紧抓住了纪麟的衣袖。纪麟和凌萧将他护在身后,因是赴宴,二人皆未佩剑,此时便有些局促。
窗页上的「咄咄」声如雨点一般密集。不多时,厚重的雕花木窗也岌岌可危地摇晃了起来。
门外的「铿锵」之声只盛不减,大门上不时传来「砰」,「啪」的摔打声,伴着武人的呼喝,情势危急可见一斑。
然而,身为刺杀目标的正主却丝毫无有慌乱。
凌萧目光一转,就见吕信州目色沉沉,正襟危坐,一副成竹在胸之相,似乎全然未将危局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他身边的六名武士和一名近卫也都目不旁视,立在原地巍然不动。
「啪」的一声巨响,镂花窗扇终是经不住重击,率先碎裂。
箭雨纷纷落下,虽不再是先前那种三尺巨箭,然枝枝箭簇仍是寒光雪刃,锋利异常。
「唰」的一声,吕信州身前六名重甲护卫的左手中忽然现出一柄铁扇,周身乌漆,显是精铁铸就。
六人齐齐转动手腕,铁扇「哗」地展开,在他们手中旋成了六面直径三尺的扇花。
箭簇打在上面,纷纷断折坠地,一片「噼啪」之声,须臾功夫,就在六人脚下铺了一层。
其余众人没有重甲护身,只能狼狈地四处躲避。凌萧和纪麟快手将案几侧立,六七面拼在一起,垒成一面半人高的桌墙,在墙角封出一块庇护之所。
“快来!过来!”阿贺朝众人喊道。
见众人被流矢吓丢了魂,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凌萧和纪麟举着案几冲出去,冒着嗖嗖箭雨,将众人一一拖到了桌墙之后。
那位福老被利箭唬得六神无主,根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片忙乱中只见到吕信州那处重重围护,便手脚并用地往重甲侍卫的身后爬去。
「砰」的一计重踢,福老还未近得了吕信州的身,就被一名侍卫当头踢飞。
他「嗷」的一声,整个人翻了个个儿,跌在三丈外的地上。头一歪,一口鲜血活着两颗断齿就吐了出来。
“老福!”杜横塘一惊,当即便要冲过去。
凌萧一把将他按下,道:“我去……”
说完,他握住一面如刺猬一般,插满了箭矢的案几,猫着腰从墙角摸了出去。
见有人露头,箭雨更加密集了,「嗖嗖嗖」不绝于耳。一时间满室都是来往箭簇,活像一头钻进了蜂巢里。不要说冲出去救人,就连勉强站立都难。
福老就跌在窗边,其实这个地方算是个死角,只要趴着不动,箭矢一般伤不到他。凌萧见状,便冲他打手势,让他趴在原地别动。
可那福老却早已被吓掉了魂,见不远处有人对他招手,还以为要他过去,便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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