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未休整片刻,就见大夫满手是血,慌慌张张地掀了帘子出来,一连声道:“哎哟哟,要不得,要不得!小老儿医术浅薄,治不了这位小娘子,公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凌萧一怔,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镇子上比你医术好的大夫在何处?速速说来!”他盯着那大夫道。
“这……”被他这么一问,那大夫倒是犯了难。
这只是他们当大夫的惯用的说辞,要真说起来,其实整个镇子上医术最好的就是他。
要找更高明些的医者,就得到更大的镇子去。那少说也要半日的功夫,可这小娘子明显是等不得了。
他一番迟疑都被凌萧看在眼里。他是何等样的剔透人,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心中一片死灰。
“就……再没别的办法了吗?”他艰难地问道。
大夫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这时,忽然从帘后钻出一个药童打扮的半大少年。他似是有些畏惧凌萧,只小声对那大夫道:“师父,金创圣手李千秋不是有个女徒弟吗,就在旗峰山庄里啊!师父为何不让这位公子去那里一试?”
“哎,你看我这脑子!”那大夫一拍脑门,懊恼道,“多亏了我这小徒,他不说我倒忘了!公子快去旗峰山庄,寻他们的庄主夫人李氏。此女于金创外科一道远胜老夫,没准儿真能救这小娘子一命……”
还没等他说完,凌萧已经大步走进内堂,将阿贺抱了出来。
“哎,旗峰山庄在城西五里外的彩旗山上!山脚种满了凤凰木的便是!”小药童的声音回荡在凌萧马蹄扬起的尘嚣里。
他摸摸鼻子,若有所思地道:“师父,您说这位姑娘是他什么人啊,怎的让他这么着急?会是……他的爱人吗?”
“嗯……嗯?”老大夫沉吟片刻,忽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当头给了他一记爆栗,斥道,“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休得在人背后闲话是非,快去后堂看着煎药去!”一刻钟后,凌萧已经抱着阿贺到了旗峰山庄的大门外。
然而两刻钟过去了,他还抱着浑身是血的阿贺,等在大门外灼人的日头下。
「哎呀,还是不成呀……」「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又一次打开,去而复返的小厮拖着懒洋洋的尾音,慢吞吞地探出头来。
他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草杆,眯眼避着刺目的日光,仰头望着他道:“我们夫人一向有午睡的习惯,这正房的人不往上通报,我们守在外面的也是没柰何呀。要我说呀,您还不如……”
他还待啰嗦,凌萧却再没了耐心,抱着阿贺大步上前。还没等那小厮看清他的动作,两人已经调了个位置。
小厮愣愣地看着自己站在门槛外的双脚,脑中一时空白。接着他猛地反应过来,嗷嗷大叫着往门里冲去。
凌萧进门后一路疾行。他拜访过杜府,大概知道这一带大宅院的布局,因而虽无人引路,他凭直觉也找了个八九不离十。
路上遇到的仆婢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然而十几个人一起冲上来都近不了他的身,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尾随着他,一路跟到厅堂。
到得此处,再往里闯就是真的不敬了。
凌萧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着一众战战兢兢的丫鬟仆役,强自按下心中的焦急,道:“劳烦诸位请庄主夫人出来,这位姑娘身受重伤,需要尽快医治!”
众人警惕地望着他,一时无人应答。
凌萧又重复了一遍,这才有个胆子稍大些的丫鬟小声道:“我家夫人不在府……”
凌萧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她,大步走了过去,单手抱着阿贺,另一只手将那丫鬟从一众仆婢中拎了出来,道:“带路!”
“带……带什么路……”小丫鬟吓得傻了。
“去找你们夫人!”凌萧道。
小丫鬟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想胡乱瞎编些什么,却被他眼中的厉色吓得缩了回去。她没再多做巧舌,一低头,转身向外走去。
见状,凌萧忙抱着阿贺跟上,一路随着她走到后院门口。
行到此处,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郑重地对凌萧道:“公子请留步,待奴婢去知会夫人。我家夫人脾气不好,公子有求于人,莫要错了主意。”
闻言,凌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倒多了些欣赏。他微微点头,那婢女似是也知他急迫,一路小跑着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小跑着回来,道:“夫人说让您二位进去,医不医得了先不说,她想看看是谁这么霸道,胆敢擅闯山庄,还在庄内伤人。”
小丫鬟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三分俏皮,还有一分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可他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一听夫人肯见他,立即抱着阿贺走了进去。
后院的布置带着东部特有的风情,曲折狭窄,让人一时望不见全貌。还好那丫鬟又跟了上来,一路将他们带到了正房。
房门大开着,那夫人倒没在门槛上再施为难,而是一路让他们进到屋内。
阿贺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容乐观,鲜血淋漓了一路,此时又在屋内的金线遍地撒花长绒毯上洒下点点落梅。
凌萧抬眼一扫,就见厅堂正中的小榻上踞坐着一个一身石青锦缎的妇人,想来就是旗峰山庄的庄主夫人李氏。
只见她面相甚冷,一双吊梢三角眼挂在保养精心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越发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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