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生,或者死。如今满打满算还剩不到八个时辰,公子将实情告知后,在下还要马不停蹄地为您搜寻人证。几日的功夫尚且不够用,公子还要支支吾吾,在此浪费你我仅剩无多的时间吗?”
“不,不不不……”弛虞雍抓着鬓发,胡乱叫嚷着。
一转头,他看了看自己的兄长,一脸歉意道:“大哥,你……你别怪我。我被逼得太狠了。陈家村的事最起码没有冤枉你,可抱山居的事真不是我干的呀!我不能顶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明不白地去死呀!我……”
他再说不下去,干脆一转头,看着秦讼师道:“我说,我都说!当晚我就在府内,和我大哥一起,还有沈重山沈大人。我们只是在一处吃酒,说说闲话,没有别的……”
“雍儿!”弛虞斛无奈地扶额叹气。
而秦讼师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半晌才失声道:“虞州刺史,沈重山?”
也许是太过惊讶,他说这句话时声音猛地变了。不是他惯常的低哑嗓音,而是另一个,凌萧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啊……”他猛地倒抽一口气,手下一重,竟将年久失修的墙砖掰断了一半。
「喀」的一声,瞬间惊动了地牢里的众人。
秦讼师第一个反应过来,立时仰头看向气口处。
弛虞氏两兄弟也接着反应过来,弛虞雍还没意识到什么,弛虞斛却已脸色大变。
就连另一间牢房里的老者也转过头来,往气口处看去。凌萧在紧急情况下瞥了他一眼,可就这一眼,却惊得他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老者目光如电,即便刻意做了伪装,一身的气度却还是没能瞒过他的眼。
陈嘉运……
他竟然亲自下到地牢里来了。是同他一般,为了偷听弛虞二兄弟的对话吗?
他心中一团乱麻,然而此时,却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慢慢想清楚了。
秦讼师在看清他的脸后,已经立即冲了出来。他耳中也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纷乱的脚步声。
他旋即起身,借着夜色的掩护,瞬间便掠出去十几丈远。踏着层叠的屋檐,不过须臾功夫,县衙大院已经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可还有一人他没有甩掉。
不是甩不掉,而是不想甩。虽不想甩,却也还没想清楚,该以何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凌萧!”
终于,在郊外的一湾碧水边,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也堪堪停住了身形。
回过头去,借着明朗的月光,面前仍是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
可他如今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他身上的这些伪装也随即变得可笑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他,最终停在他焦黄枯槁,还戴着一半银面的脸上。
那人也终于肯正视他,面具后一双熟悉的眼眸,如今里面却盛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秦讼师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伸手取下了面罩,又在后颈不知做了什么,双手一翻,竟然将整头黑发连带着那张焦黄的面皮一起撕了下来。
假面之下俨然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两年来,几乎日日与他相伴。然而,此时那张脸上却布满了细汗,还有长期粘着面具而闷出的红印。
与秦讼师全然不同的,柔顺黑亮的秀发披散在他脑后。有几缕调皮的,留恋地缠绕在他白皙修长的颈间。
“你……”凌萧张口,却发现喉头哽住了。有太多的疑问噎在心头,临了了,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时间不多……”沈青阮却走了过来,“我不能让人看到我出现在此处。”
“有我在,没人能靠近此地。”凌萧盯着他道。
沈青阮似乎被噎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一惯的玩笑模样:“是啊,分开的日子久了,倒忘了世子有一身好武艺。这几个月来,想来又进益不少吧?”
凌萧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他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问道:“你近来……可好吗?”
沈青阮又怔了一下,接着,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身在此处。”
凌萧没理他。
沈青阮似是有些意外,看了看他的脸色,答道:“我……还好,一路行来都很顺利……”
“离监那日,为何不辞而别?”凌萧打断了他。
“呃……”沈青阮第三次愣住。
他有些摸不透凌萧的想法,但见他眼神认真,还是老实道:“那日并非我有意不辞而别。而是你走后,家中捎来口信,说舍妹得了急病,忽然高烧不退。”
“父亲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只是吃坏了东西,并无大碍。但阿吉形容痛苦,口中还一直说胡话,叫我的名字。”
“父亲实在无法,这才遣人上山寻我。我想着反正行李都收拾好了,便让他们一起拿下了山。”
第249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凌萧意料之外。
他一怔,问道:“那令妹可有大碍?”
“嗐……”沈青阮无奈一笑,“大晚上的,着急忙慌地把我叫回家,可我到家时,她早已喝了药,睡得熟了。第二日什么也不记得,见我守在她床头,她还高兴得不得了。”
凌萧脑海中浮现出笳蓝娇憨可爱的笑容,心里也不由软了一下。可沉积的旧怨刚放下,方才的一幕又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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