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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点光线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又抬目望去,就见从房梁上垂下来一幅幅画卷,密密匝匝,就这么打眼望去,至少有上百幅。烛火昏昏中,就像是招魂的幡。
    第360章
    绵绵画上思,恨恨眼中血
    数百幅画卷倒垂在逼仄的阁楼里,烛火昏昏中就像是招魂的幡。凌萧有些惊讶,低头看了钱嬷嬷一眼,就见她也正盯着那些画卷发呆。
    房间内除了这些画卷几乎别无他物,只在角落里有一张窄窄的床铺,旁边是个二尺高的五斗橱,上面立着一只精致的银瓶。
    “哥儿,扶我过去吧。”他正四处打量着,钱嬷嬷的声音传来,听着有些疲惫。
    凌萧回过神来,点点头,搀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往床铺边走去。
    这一路画卷倒垂,阻碍重重,他不得不抬手将画卷拂开。
    他本不欲窥人私隐,所以一直回避着目光。可无奈画卷实在太多,一个错眼之间,他还是瞟到了画上的内容。
    只匆匆一眼,他便定在了原地。
    画卷被他拂过,垂在半空缓缓摇摆。而他的目光就像被黏在了上面,直直地盯着,几乎忘了眨眼。
    只见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容貌秀丽又不失英挺,女子的柔美走到极处,又挑出些男子的刚毅来。若非头上梳着堕马髻,单看这张脸,其实有些雌雄莫辩。
    初看到画时,他还以为那是青阮母亲的自画像,但再看过去就发现不是。
    那哪里是青阮的母亲,那分明是他自己的母亲。他已经过世十七年的母亲,大将军凌峰之女,江国的女战神,飞骑将军,凌雪。
    愣怔了足足半晌,他猛地回过神来,心下一动,连忙又去看旁边的画卷。
    果然,一幅,两幅,三幅……姿态不同,神情有异,有的垂首沉思,有的抬眸含笑,有的卧在花间,有的骑在马上,但皆是同一人。
    他竟然在西南边陲,在这样一座破败的小院,逼仄的阁楼之中,看到了百余幅已故母亲的画像!
    将所有画幅全部看完,立在密密麻麻,如招魂幡一般的画卷之间,他一瞬间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脑中尚自昏昏沉沉,巨大的震撼又袭上他的心口,连番情愫不断激荡着他的心神,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幅画像之上。
    那是一幅头像,五官极为写实,借着朦胧的灯火中看过去,画中人眸光流转,竟像是真人站在眼前。
    但吸引他的不是画师的功力,而是画像上他母亲的双眼。初看时并没觉出什么不对,但仔细一看,那双眸子的瞳孔竟然是红色的。
    他心中一惊,凑近一看,却发现画中人不仅瞳孔发红,她的两只眸子都被蝇头般细细的小字占满了。只不过眼珠本来是黑色的,光线又暗,所以一时没看清楚。
    心中诧异非常,他眯起双眼,凑到近前仔细分辨了一下。
    等看清楚了,一阵细小的觳觫就沿着他的脊背爬了上来。慢慢的,冰凉的,最终在他的脑中爆开一团巨大的花火。
    只见一双眼眸之中,区区弹丸之地,竟然写满了几十个暗红的小字。
    血一样的颜色,带着刻骨的恨意,铁画银钩,刀刃一般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杀!杀!杀!杀;
    他惊疑地睁大了眼,又去看旁边的画,一幅幅看过去,竟然无一例外,双瞳全被刻满了血字。
    强烈的惊怒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猛地后退几步,转头看向钱嬷嬷,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头刚动了一下,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袭了上来。
    “哥儿……”钱嬷嬷走上前来扶住了他。
    “头好晕……”凌萧无意识道。
    “哥儿,你累了,该休息了……”钱嬷嬷道,声音幽幽传来,不似近在耳畔,反倒像是从遥远的云端飘来的玄音。
    “我……不……”凌萧甩了甩头,清明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方才的七苦茶。蓦地侧头,他看向钱嬷嬷,目光中盛满了不敢置信。
    “哥儿,该休息了……”钱嬷嬷握着他的手,喃喃的话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灰白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仿佛含着某种执念。
    “为……什么?”他气力不支,浑身瘫软,动了动舌头,竟发现舌根发麻,连话都说不顺畅。
    勉强抬手指了指画卷,他艰难地开口,“我的……母亲……为何……在此……”
    闻言,钱嬷嬷面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
    “哥儿,因为雪姑娘和小姐是朋友啊,最好的朋友,过命的交情……”
    “她们在闺阁中就相识,十五岁,小姐随父进京,与女伴在月西江上奏琴,却不想被强盗盯上,还是被雪姑娘救下来的……”
    “那……为何……”凌萧又看向画上的血字。
    “那是因为小姐……她恨啊……”钱嬷嬷道,接着浑身一抖,目光猛地僵直起来。又像方才一般,仿佛被人夺了魂魄,整个人的气场猛然变了。
    但不像方才那般梦幻,这次附在她身上的似乎是一只厉鬼,操控着她的神志,逼迫她抓着凌萧的手,大声质问道:“为何骗我?你为何要骗我?我们一起许过的愿,发下的誓,你都忘了吗?”
    “程立宵是个什么东西,你瞎了眼了,为何要委身于他?一个卑劣的骗子,一如天底下千千万万衣着锦绣的狂徒,空长着一副讨人喜欢的俏模样,说得一嘴漂亮话,内里却是一团草包,只知沾花惹草,岂知转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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