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的功夫,沈青阮已经闭上了眼,除了眉峰仍在轻轻颤动,看模样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些蛊虫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疯狂,扭动的幅度小了下去,池水平静了少许。但也只不过是少许,整个蛊池还是如同沸腾一般,飞溅着粉红色的汁液。
渐渐地,池水的颜色深了,变成了淡淡的玫瑰红。凌萧知道,那是他的血。
蛊虫喝了他的血,变成了颜色更深的蛊虫。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苍白得如同瓷片。
那由血色撑起来的,被他无数次惊叹过的好颜色,如今只剩下一层脱了水的壳。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没有了血会变得这么得白。而他也从未有哪一刻对一种颜色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憎恶,憎恶到不能忍,憎恶到想杀人,想看到漫天血雨飘摇,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绚烂的红!
沈青阮渐渐没有了知觉,眉峰也不再颤抖,远远看去,他浸泡在玫瑰色的池水里,静谧得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瓷娃娃。
除了池水的颜色还在逐渐变深,蛊池中的动静也小了许多。那些蛊虫大概是喝得累了,已经心满意足地进入小憩状态。
第491章
你家少爷,我家少爷
幽洞外几十丈下的迎客台上,血战仍在继续。
交战双方皆浑身浴血,众人都杀红了眼,血肉箭矢齐飞,二十丈见方的土地如同被血浸泡了一般,就连花木都在鲜血的洗礼下变得妖艳起来。
一众铠甲暗影虽然身怀绝技,但耐不住对方人数是自己的几倍,且手持利器,斗了这么久众人皆有些力竭,胜局开始慢慢向着敌方倾斜。
“他奶奶的,老子偏不信这个邪!”激斗中,忽然扬起一声爆喝,一条暗影暴怒地冲到一旁的月季丛中,不顾纷纷射来的箭雨,一把揪出了藏匿其后的弓弩手。
双手交错,「喀」的一声,碗口粗的脖颈应声而断,口中一蓬鲜血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
而他一张脸仅剩铜铃双目还清晰可见,其余裸露的地方都被染成了赤红,就连银色面罩也镀上了一层血色,被烈烈火光一映,变得幽暗恐怖起来。
手中的尸首坠落下去,他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黑熊一般壮硕的身子跪倒在月季丛中,五颜六色的花瓣被他熊掌一般的大手打飞了一地。
“章兄……”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扶住了他,“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没事!”章黎大吼一声,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就这么几个宵小,还不够老章我塞牙缝的!峨峨兄不必担心,安心迎战便是!”
这位峨峨自然就是崔峨峨,他手持双剑,一黑一白,就连脸上的眉毛胡须都是以鼻梁为中线,一侧乌黑,一侧雪白,在明灭的火光下越发显得有些诡异。
“好,那便再战!”崔峨峨道,“大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届时有了援军,这一仗咱们便稳操胜券了!”
“好!”章黎从胸腔中爆发出一声嘶吼,双手成爪,向着花木更深处攻去。
这次他们一行三十人,皆是京里一等一的高手,其中还有十八位大内影卫,皆是传奇人物,奉皇命前来,第一要务就是捉拿沈重山,并接管他手下的兵权。
但抓一个人容易,可要管控十万兵马却不是旦夕间的事。
他们压力重重地来到虞州,就发现与清凌凌的虞水不同,虞州城里的水竟然已经浑到了低头不见影的地步。
见势不妙,他们的头领大哥即刻动身去临州征调援军。可距离此处最近,且不在沈重山管辖范围内的驻地是五百里外的南州。
五百里,便是神骏宝马,来回至少也要两三日功夫。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可头领还是去了,事先约定好,不管能不能调到援兵,七月初七夜他都一定会回来。
现如今夜已过半,可无论是他还是他征调的援兵都连个影儿都没有。眼见着形势越来越不乐观,章黎心中不由焦躁起来。
就在他思量的功夫,前方又是一阵呼啸声过,数十发箭矢不要钱似的向着一道身影射去。
那道身影悬在半空,呈攻击态势,看着单薄得紧,似乎还是个半大孩子,身上也没穿铠甲。这一阵箭雨过后,怕不是要被穿成个刺猬,焉还能有命在?
对个孩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章黎心下恼怒,也不论与对方与自己非亲非故,不管不顾地冲将上去,一把把人抢了下来,用自己覆盖着坚甲的手臂为他挡下纷纷而来的箭雨,然后拖着他躲进了一旁的草稞子里。
“不用你!”谁知,他正忍痛拔出手臂上的弩箭,那少年却不知好歹地推了他一把,怒火朝天地挥舞着手中长剑,又要出去送死。
章黎最是看不得的就是这种没头没脑的愣头青——虽然他自己也好不了哪儿去——
一巴掌打在他脑后,大吼道:“小子!那是连弩发出来的箭,连成串的,你没穿铠甲,冲出去不是找死吗?”
“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死犟牛的人好过!”少年却毫不领情,丹凤目狠凌凌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上山来也是来找我家公子的麻烦的?”
“嘶……”章黎忽然意识到这孩子跟别人不大一样,脑子大小似乎与身高不符,不由皱眉道,“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就是我家公子!”少年怒道,随即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帮龟孙,人人憋着一肚子坏屁,不是要我家公子的钱,就是要我家公子的命。现在我家公子都快死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狗一样跑哪儿追哪儿。我……我要你们都去死!都去给我家公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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