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想就对了。我去老李那边看看。”
高素兰顺嘴问:“咋了?”
“没咋。农场把他交给我,我不能回头农场的人过来一问三不知。我得给他安排点活。”
高素兰:“那么大年纪了,又不像咱们干惯农活知道巧劲,给他找些轻松的。宁愿他在咱们这边舒服点,也不能让人在咱们这儿出事。”
张支书点头:“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想到隔墙有耳,还是个“大喇叭”,赶紧把话咽回去,“你在家吧。”
高素兰随他出去好关大门,到门口想到闺女的炕,不禁问:“明儿小草还来咋办?”
“别管。那丫头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说再多也没用。”
高素兰:“那明儿俩人得打起来。”
张支书摇摇头。
高素兰没懂:“啥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
冬天没啥活,今儿张支书又在家,高素兰不用担心他开车开沟里,太闲了以至于翌日清晨还记得他说的话。
高素兰跟往常一样洗漱后去小芳那边做饭。
饭没做好,方剑平也跟往常一样出来,接着是小芳。
高素兰立马观察他俩,没什么不同啊。
还是有的。
先前小芳洗漱后就拉着方剑平在院里玩儿。昨天跳绳今天该踢毽子或踢沙包了。但小芳没有,而是拉着方剑平坐在炕上背书。
要搁三个月前,有人跟她说闺女主动要求学习,她非得怀疑那人也得了神经病。
读书声就在耳边,高素兰忍不住打量闺女。怎么看也没变一个人,就小声跟老伴说:“你昨儿说的就是这事?”朝里面努努嘴。
张支书朝里间看去,闺女学的很认真,像是换了个人。
突然之间张支书的心慌了一下,像是要失去什么。不由得盯着闺女,还是他那个傻闺女吗?
小芳心中一凛,爹娘不做饭看啥呢?难道因为她这些天表现的太好太听话,让他们产生怀疑。
千万不要。
要怀疑也等革命结束改革开放,被赶出去她也有地方去。
小芳犹豫片刻,翻开之前看的一篇课文:“方剑平,这首诗也是那个乐府诗吗?”
方剑平看过来,道:“不是。字还认不清就想自己学?”
“念给我听听好不好玩。”
方剑平看清楚内容摇摇头,“不好玩。这说的是一个贫农以前的遭遇。”
“说的啥?”
方剑平:“我念一句你就知道了,‘贫农张大爷,身上有块疤。’”
“我知道这个!”小芳惊呼。
方剑平问:“听人说过。”
小芳抬手指着她爹。
方剑平不明所以:“叔咋了?”
“贫农张大爷啊。”
方剑平还是没明白。
张支书明白了,他是贫农还姓张,身上还有疤。夏天热光着膀子的时候闺女见过。可他身上是枪伤,不是地主打的。
张支书哭笑不得,“闺女,书上说的张大爷不是我,就是个称呼。”
“那他咋不叫王大爷李大爷?”
张支书不知道怎么解释。
亏得他刚刚还怀疑闺女转了性。
“我学问浅,你问剑平。”
方剑平也明白小芳什么意思,可他宁愿不明白,这让他怎么解释。
“小芳,这个张大爷是个同名同姓的人。”
小芳故意胡搅蛮缠,“那咋这么巧都是贫农都姓张都有块疤啊?”
“无巧不成书。”方剑平脱口而出。
小芳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啊。
方剑平想想:“等你,等你以后识字了就知道了。”
小芳撇嘴:“骗人!别以为我不知道,爹娘不知道咋说的时候就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方剑平,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方剑平头疼,“被你看出来了?是,我不知道。我学问浅,所以只能教一二年级的数学。”顿了顿,“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学会弄懂了就告诉你。咱们先背下来,以后再了解行吗?”
小芳眼角余光看到她爹躲出去,暗暗松了口气,勉强地点点头:“好吧。”
“小草,来了?”
张支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小芳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眼神示意方剑平。方剑平轻轻把门关上,屏住呼吸等片刻,偏房门被粗暴的推开。
来人直奔火炕,到跟前惊得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指着炕上的两个人。
方剑平似笑非笑地问:“不认识了?”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芳睨着她问:“不在这儿在哪儿?”
方剑平接道:“不在这儿还由着你折腾我们的被子?”
张小草张了张口,道:“我——我都是为你好。”
方剑平很不客气地说:“谢谢!不需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张小草,不是我说你,你我一样大,我上到高中,你一年级没上完,你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觉得可笑吗?”
张小草的脸色变了,咬咬牙,指着他:“有你后悔那天!”
方剑平:“再不走后悔的就不是我了。”
话音落下小芳起身。
张小草吓得仓皇往外跑。
高素兰终于明白老伴说的“明天你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知道小草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太多。所以也没数落小草,而是跟昨天一样用小草还回来的纱布给她包一个热滚滚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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