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走了,方剑平回来了,“看什么呢?瞳瞳。”
小孩知道自己叫“瞳瞳”,也知道“方剑平”是爸爸,指着板车跟方剑平显摆,小嘴还啊啊啊个不停。
方剑平点点头:“我看见了。”
张瞳瞳继续“啊啊啊”。
老六不懂他的哑语,“他这是要干嘛?”
方剑平也听不懂,信口胡扯:“坐车。你们装好了赶紧走。”
张老六装满了,跟另一人用绳子固定一下就往麦场去。
瞳瞳急了,冲方剑平吼。
然而他只会“啊啊啊”,方剑平就当没看出来小孩着急,过去拿掉他的尿布,“尿尿啊?”
瞳瞳赶忙挣扎,不是啊,车车走了。爸爸怎么这么笨呀。
方剑平就当他想尿尿,拉开他的小腿。
瞳瞳气得抓他的手。
方剑平口哨一吹,还不甚能控制的小孩尿了。
看到哗啦啦的水,张瞳瞳不啊啊了。
方剑平严重怀疑儿子气到无语。
尿布包好,把他放床上,方剑平给他倒点温水。
正好张瞳瞳累了,乖乖地坐下,抱着奶瓶喝水。
拉小麦的不止一个,有人推着车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剑平,你家瞳瞳真乖。”
“他现在好比笼中鸟儿,不乖不行。”方剑平看向孩子,“喝完就睡。”
张瞳瞳睁大眼睛,深深地看他一下,收回视线盯着他的奶瓶。
喝不出来了,随手一扔,摇头晃脑,大大的草帽飞出去,扭身趴床上。
在附近拉小麦的人看到这一幕幕,又忍不住说:“这孩子真聪明。”
跟他一起的人接道:“像他爸。”停顿一下,想想如今的情况也不能考大学,“可惜了。不然怎么也得是个大学生。”
张瞳瞳爬起来,朝两人看去。
其中一人连忙说:“快别说了。他可能想出来。”
另一人也觉得这么大的孩子最难养,对什么都好奇,偏偏不会走,只能由着大人抱。不抱就哇哇哭,跟鬼见愁似的。
不敢招惹他,匆匆装满就拉车走人。速度快的像是要下大雨。
说起下雨,有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张庄上上下下都怕突然变天,一场大雨把小麦泡发芽,所以直到十二点才放工。
中午的麦穗被太阳晒焦了,割掉往地上放的时候稍稍用力就掉。饶是如此,下午一点半,准时上工。麦穗掉了一地就让小孩子去捡。
张支书给每个孩子发个篮子,捡满了就找小队长记账,农忙结束用蜂蜜抵。
要说给钱,孩子不积极。因为到不了他们手里。给粮食也不感兴趣。家里再多余粮也别想敞开了吃。给蜂蜜吃,小孩子干劲足的反而嫌长辈们懒。
全村的孩子出动的结果就是张瞳瞳趴在床上看不过来,一天没舍得睡。
晚上,正洗着澡睡着了。
他突然脑袋一歪,小芳吓一跳,慌忙抱住他,“咋了?”
方剑平看一眼:“睡着了。”
“睡了?”
小芳不禁问:“怎么睡这么早?”
“啊啊啊的叫一天累的呗。我就没见他停过。”方剑平捏一下儿子肉乎乎的小脚。
张瞳瞳浑然不知,还调整一下姿势,连小腿都放他手上。
方剑平乐了:“瞧把他舒服的。”
张支书在院里歇乏,张瞳瞳也在院里洗澡。张支书看到女婿闹大孙子,忍不住说:“晚上凉,赶紧把他抱屋里去。”
离小暑还有许多天,现在的天热也是中午那一会儿热。早上和晚上很舒服,盖着薄薄的毛巾毯睡觉刚刚好。
小芳躺在炕上,万分怀念前世她觉得无聊枯燥的日子,“啥时候才能上大学啊。”
方剑平:“今年就有上大学的名额。”
小芳不感兴趣,但还是佯装好奇地侧过身,“听谁说的?”
“杨斌前些天过来说的。咱们村的人好说话,让种什么庄稼种什么庄稼,长得好产量高,农场就打算给咱们村一个。不过叔没要。叔说,要给就给俩。”
小芳小声问:“咱俩一人一个?”
方剑平点头。
小芳:“那不可能。除非上面一下给农场二三十个。”
方剑平摇头:“不可能。除非村里的知青都走了,咱们村还被上面看中,被评为清河最优秀的生产大队。”
“最优秀?”小芳乐了,“除非家家户户盖起二层小楼。”
方剑平关上灯:“别做梦了。”
“又不是要盖万丈高楼。”
方剑平把睡在他俩中间的瞳瞳移到小芳另一边,“你如果不困,我们交流交流?”
小芳下意识想问,交流什么。身上多了一只手,小芳福至心灵,“割一天小麦,你的腰还好吗?”
方剑平腰疼。
原本只有一点点,被她一说反而疼的厉害,无力地躺在炕上,把她搂入怀中,“豆子种下去再收拾你。”
小芳无声地笑了,“方剑平,说真的,你要是能上大学,还能回来工作,打算怎么带咱们村这些怂的坏的毒的蠢的自作聪明的富裕起来?”
张庄看起来一派和谐,那是因为张支书家兄弟多,他又当过兵胆子大镇得住。
这些人还是这些人,换个村支书,那张庄绝对是一盘散沙。什么妖魔鬼怪都会冒出来。什么养猪场养蜂厂鱼塘,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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