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对方把她的手移开,拿过绳子系在自己腰上,笨拙地打着结:“我去。”
她心中疑惑,正欲发问,对方继续道:“你方才在悬崖探查,已经消耗了体力,现在还是我去吧。”
他伸开双臂,轻轻搂住杭絮:“你总是事事亲为,不肯假手于人,忘记了我其实也是很有用处的。”
容琤只拥了一瞬就退开,把绳子放在杭絮手上,“在这里等我。”
“等等,”杭絮叫住容琤,把对方腰间的绳子又系了一个结,“多打几个,牢固一点。”
退回几步,仰头看他:“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
杭絮趴跪在悬崖边,提着心看容琤慢慢降落在两人身边,将特意留下的绳子艰难地系在两人腰上。
见对方向她点点头,她便立刻拉动绳子,将他拉了上来。容琤一上来,就立刻和杭絮一起,把剩下两人也拉上来。
两个成年人的重量不是小数,杭絮和容琤皆有些气喘,只是来不及休息,立刻去看被拉上来的两人。
仇子锡的双眼微阖,脸上尽是泥水沙砾,此刻仰面朝天,雨水迅速把这些脏污冲刷,露出一张被岩壁磨得溃烂的面孔,伤口中嵌着许多石粒,有丝缕的血水溢出,顺着雨水流走。
杭絮用蓑衣遮住他的身体,轻轻推了推:“仇子锡,仇太守!你还醒着吗?”
对方居然还没有失去意识,听见喊声,侧头看向杭絮,尽力睁大眼睛,嘴唇张合:“救……救……”
这回她终于听见那含糊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救岑郎中……救岑郎中……”
“你放心,岑郎中无事。”容琤已经看过了岑玉堂,这人同样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但没了意识,闭目不醒。
仇子锡这才点点头,似乎终于没了担忧的事,眼皮将阖微阖,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这是,一道清脆的金石相击声从他手中传来,杭絮低头看去,见到一柄磨损甚重的匕首。
她捡起匕首,放在手中打量,原来他就是靠这匕首在崖壁上支撑,如果光凭手掌,根本无法强撑数个时辰。
仇子锡也勉强被这声音惊醒,仰头看向杭絮手中的匕首,又向看着杭絮,咧开血迹斑斑的嘴唇笑起来,声音虚弱无比:“多谢王妃,自从那日流民围府……我便记得……带一柄武器……在身上……”
说罢,他算彻底晕了过去。
*
两人急需治疗,来不及耽误,杭絮和容琤各自背一人下山。
可把仇子锡和岑玉堂分开时,他们才发现,这两人的衣角被紧紧地缠在一起,打了一个牢固交缠的死结。
正因如此,岑玉堂在早已昏迷的状况下,还能靠着仇子锡,依旧被吊在悬崖上,不至于落进扬水中。
杭絮花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解开这个层层交错的结,只好用那把刀刃豁口的匕首,一点点割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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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陵一直在山下等着,从夜半等到晨光微亮,等到雨水落在斗笠上的声音从“哗啦啦啦”变成“淅沥沥沥”,总算等来了两位主子,立刻迎上去,看见他们背上的人,又吓了一跳。
“仇太守,这个是岑郎中,怎么都晕过去了?”他凑近,看见两人脸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打了个寒战,“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立刻转身去牵马:“我现在就去喊人过来,带太守去医馆!”
“等等。”
“不许叫。”
杭絮和容琤两人同时叫住他。
卫陵疑惑地看过来:“王爷王妃为何不让我去叫人?”
杭絮懒得说话,瞥一眼容琤,对方无奈地开口道:“仇太守此番被人陷害,是必死的手段,如果被那幕后之人知道他还未死去,未免打草惊蛇,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计策。”
“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以为这两人已经死去,我们静观其变。”
卫陵不愧头脑灵活,听到一半便了然地点点头,还想到了后面的计划:“那我们要找一个安全的住所,肯定不能把太守带进扬州城里,离这里最近的地方——”
他拍拍手掌:“对,把他们藏在鹈鹕村!”
鹈鹕村确实是个合适的地方,离扬州城极远,除了本村的村民,几乎没有外人到来;且全村都受过仇子锡的恩惠,对其敬仰无比,想必不会轻易泄露消息。
杭絮也点点头:“那我们就去鹈鹕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从此处骑马去鹈鹕村只需一刻钟,背上的两人淋了几个时辰的雨,已经隐隐发起热来,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两人来时只骑了一匹马,此刻不得不征用卫陵的那一匹。
个子瘦高的少年帮着把昏迷的人驾到马鞍上,又贡献出自己的蓑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等待沿河巡查的侍卫带他一程。
杭絮离开前,骑着马绕到卫陵身边,对他喊道:“去城里找宋辛,偷偷把他带过来,让他多带些药!”
卫陵眼睛一亮,挺直身子,对远去的两人挥挥手,大声回应:“王妃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
雨慢慢地停住了,天色更亮了些,但远远未到正常晨起时间,杭絮在村口下了马,侧耳细听,鹈鹕村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这才放松地舒了口气。
两人把马系在村外,重新背上昏迷的人,悄悄走进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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