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脚步声皆轻得接近无声,可在空旷黑暗的环境里,依旧带起了回声,“嗒嗒”声在室内不住回荡。
这时,一阵响亮的锁链碰撞声盖住了脚步。
“谁!谁进来了!”
粗哑的声音骤然响起,那是种极其生硬的语调。
杭絮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努尔的声音。
努尔用生硬的声音不断叫喊,柳阳景却脚步依旧,似乎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
直到走到尽头,他才停下,将灯笼放在桌上。
“王妃,我们到了。”
他用衣袖拂了拂长凳便坐下,灯笼的光照亮了桌椅和地面,以及栏杆后的一小片地方。
一阵磨蹭声逼近,杭絮朝声源看去,满脸须髯乱发的瘦弱男人正向光源爬去,他的手脚都铐着锁链,就连只剩断面的右手也牢牢扣着一个手环。
“是你、你来、做什么!”
相比于三个月前的模样,杭絮几乎认不出这时的努尔。
她走过去,在柳阳景身边坐下来。
两人似乎都忘了点燃火把的事,在黑暗的环境中旁若无人的交谈。
“他在这里关了多久。”
“来到京城的半个月后,我们审讯许久,发现问不出什么,就把他移到了这里。”
算起来,也有两个多月,两个月不跟人说话,难怪努尔的声音会变得这样生硬。
“你们、要问、就、快问!”
锁链被“哗啦哗啦”的晃动着,不时撞到栏杆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杭絮朝他看一眼:“那我问你,你来中原,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要跟我说锻造武器,我知道那不是最终的目的。”
努尔的神色明显一僵:“我、替人做事,哪里知道他们的目的。”
“真是遗憾,”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来这里也没什么收获。”
“罢了,就当看你最后一面,好歹……”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你、到底、要说什么!”
努尔的愤怒中夹杂着一丝疑惑,他“呼哧呼哧”喘着气,似乎说几句话的力气就让他疲惫无比。
“死、便死了,我怕什么。”
杭絮没再说话,灯光下她的神色带着怜悯,“你若这么想,我也不多说什么。”
她站起来,“柳大人,我们走罢。”
柳阳景提起灯笼,和杭絮一同慢慢离开,那昏黄的灯光慢慢远去,仿佛他们来此只是为了见努尔一面。
锁链摇晃的声音愈加刺耳。
“回来、回来!把光留下!你们、要说什么!回来——”
两人没有回头,反而在低低地交谈
“那些塔克人找到了吗?”
这是杭絮的声音。
“找到了,都羁押在御史台,过几天就送到大理寺。”
“柳某没有想到,这些塔克族的刺客,竟与中原人长得这么像。”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不奇怪,毕竟他们谋划的,是此等大事……”
努尔倚靠在栏杆上,神色惊惶,“他们知道了,竟然知道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第一步已经做完,剩下的事就由柳阳景来负责。
杭絮在王府喝了两天的药,苦得满口发涩,没等来柳阳景,倒等来了杜津远。
这天午后,她正在院子里看印章的篆刻方法,阳光透过树枝落在纸上,形成道道阴影。
即将十月,天气一日日冷下来,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杜津远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路冲到杭絮的院子。
一听到门仆的通报,她便知道是杜津远又找到了线索,把书放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到来。
一身白衣的男人撑着腰气喘吁吁,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整洁,头发束得规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话。
“我、我终于知道仲武为什么、离开兵器司了。”
他走到茶桌前,给自己一连倒了三杯茶,这才平复了喘息,冷笑着道:
“这孬货当年染上赌瘾,把家产败光,娘子生了重病,拿不出钱去世了。
“后来,他赌得越来越厉害,干脆连兵部也不去,整日待在赌坊,我爹忍无可忍,才革了他的职。”
“没想到就因为这事,他记恨上我爹了!”
第146章 我跑了六年,一封信也……
“没想到就因为这事, 他记恨上我爹了!”
“仲武没有亲朋好友,在铁器店干了大半年,掌柜也只知道他的住址,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我查了好久才查到这些。”
“我爹明明知道仲武的这些事, 还借钱给他治病,为什么不把它们说出来?”
“要是当初他说出来……”
杜津远咬紧了牙。
如果杜羲纬把仲武以往的劣迹说出来, 推脱成对方的怀恨在心, 恶意陷害,至少可以洗清自己的一部分罪责, 不至于一开始就被关进天牢。
“或许是起了爱才之心, 毕竟你也说过,他是兵器司锻造手艺最好的铁匠。”
杭絮说罢,杜津远忽然把杯子狠狠掷到桌子上。
“他怎么这么傻,包庇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杜侍郎看错了人。”
杭絮扶起茶杯,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
“不过幸好发现得不算晚,还给了我们补救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