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久, 铁门开始松动, 几个寺丞齐齐用力,将那沉重的铁门一口气抬起来。
柳阳景走近,低头看着下面漆黑的深洞,扬声道:“陛下,此处竟是一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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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道略深,很快有人搬来了一架梯子,柳阳景一马当先,提着灯笼下去了。
他的身形在暗处有些隐约, 声音倒十分清楚, “陛下, 此处地道颇为曲折,像是通往府外。”
皇帝斜斜睨了一眼萧耘, 对方的脸色如常,只是没了笑意,头微低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卿, 你叫几人,沿着地道往前走,查查它通往何处。”
“不必查了。”
柳阳景的声音带上点笑意,他直起腰,向上方众人展示自己刚刚捡到的东西。
那是一块令牌,上面“大理寺印”四字原本应闪闪发亮,只是在地下待了几日,被污水浸泡,沾了烂泥,显得暗淡许多。
“陛下,此物是我前日搜查马坊地道时所遗漏的令牌。”
柳阳景没有明说,但他的未尽之意谁都明白——侍郎府与马坊,有一条地道相连。
皇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转身面向萧耘,对方已“扑通”一声跪下,正要说话,却被打断。
皇帝冷笑道:“萧爱卿莫不是想说,这地道也是为了方便马坊送草料?”
萧耘脸色煞白:“陛下,此地道臣是当真不知,定是有人诬陷啊!”
皇帝却不听他的话,挥挥手:“程统领,把人带回去。”
喧闹的假山林重新恢复平静,皇帝和柳阳景一同走出来时,这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臣虽有些猜测,但当真没有想到,萧侍郎竟与北疆塔克族有染。”
“柳卿心思谨慎,明断是非,朕还要多谢你为朕找出了隐患。”
皇帝的神色冷沉,语气还算平静。
“朕已命人再把萧府翻上一遍,不信找不出什么东西。”
柳阳景忽然顿步,迟疑一会儿道:“还有一事,臣不知应不应当禀报陛下。”
皇帝脸色更沉,“但说无妨。”
“杜侍郎被关入天牢,是因为一铁匠被二皇子发现夹带图纸。”
“臣不久前查出,那铁匠对杜侍郎怀恨在心,且半年前忽然获得巨款,还清了外债。”
“臣找到了赌坊的放债之人,据那人所言,帮铁匠还债之人,似乎与萧府的管家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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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的客堂中,皇帝坐在首位,右下则是强自镇定的萧耘,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御林军。
萧沐清坐在萧耘的身边,神色慌乱,双手紧绞着。
柳阳景坐在左下,神情含笑,慢悠悠地喝着茶。
杭絮与容琤坐在离门稍近的地方,头靠得很近,在低声交谈着。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跨进门槛,跪下行了礼。
站起时,眼神扫过一旁的萧耘。
“不知陛下叫老奴来有何事?”
皇帝看向柳阳景:“柳卿,你来说。”
柳阳景站起来:“陛下,臣方才命人将那放债之人带了过来。”
“不如让那人指认,更不容易认错。”
皇帝颔首道:“让那人上来。”
柳阳景召过一寺丞,低声说几句。
不多时,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进了门,他见到皇帝,颤巍巍地行了礼,站起来时,腿一软又要跪下去。
还是柳阳景提点了几句,他才磕磕绊绊地说起话来。
“陛下,草、草民叫曹林,在西市博乐坊做事,是管放债的。”
“那个叫仲武的铁匠,前几年经常在我们这里赌钱,据说连别人借给他给婆娘治病的钱也拿来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他婆娘死了,好一阵子没来,不过之后又来了,赌一点借一点,欠了上百两银子,我差点忍不住让人打断他的腿。”
“不过半年前,他突然带着一个人,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了。”
“中秋回家探亲的时候,我差点被人绑了撕票,要不是被救下,指定没命了。”
“柳大人说,可能是那铁匠要杀人灭口呢!”
“曹林。”
柳阳景温和道:“你看看,那个陪仲武还钱的人,是不是他?”
曹林抬起头,朝管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张大嘴,“对、对,就是他!”
“王管家。”柳阳景看向老人,“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老人嘶哑的声音响起,“世间相似者无数,老头子一副普通人的模样,被错人也不稀奇。”
“我决不可能认错!”曹林喊道,“你这个模样,怎么可能认错?”
“绝对就是你。”
老人深深忘了柳阳景一眼,“既然柳大人不信老奴,老奴也无话可说。”
他朝柳阳景行了一礼,双膝挪了几下,面向皇帝,又行了个礼。
把头抬起来时,袖中多了一道寒光。
老人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皇帝,寒芒显露,原是刀尖。
无人能够反应过来,杭絮离得太远,两个御林军又被来不及抽刀。
刀尖越来越近,几乎要逼近皇帝的胸膛,主位上的人身体向后仰倒,大惊失色,几乎没了天子的威仪。
电光石火之间,一人拦在皇帝身前,用胸膛挡住了那闪着寒光的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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