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敉儿的身体弱,您也是知道的,那北疆苦寒,敉儿若是去和亲,估计没几年就要病死。”
妇人重重地磕头,“你让敉儿去去和亲,就是让她去死啊!”
四座越发寂静,无一人说话,只剩母女两切切的哭声。
皇帝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再看阿布都,对方依旧跪着,脸色平静,似乎丝毫没有被此事影响。
但座位上的科尔沁使者个个脸色难看,蠢蠢欲动。
最后还是阿娜尔忍不住,拍案而起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早不拒绝晚不拒绝,偏偏挑这个时候,是在故意羞辱我们吗?”
妇人转过身,神色哀切:“十三王女明鉴,做母亲的,实在是不想让女儿受苦啊。”
“你——”
阿娜尔咬着牙,却不知要说什么。
“阿娜尔,坐下。”
阿布都声音沙哑,“还请陛下给我们一个交代。”
皇帝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十四公主:“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和亲已定,朕怎能轻易反悔。”
容敉的眼神坚定:“若父皇执意让女儿前去北疆,那女儿便自缢,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得痛快些。”
“你——”
皇帝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他自然不愿看见女儿死去,但和亲这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他如何能当面反悔?
看着台下两张垂泪的脸,他恨不得将这两人拖出去。
和亲一事早已说定,若是不愿意,早可以拒绝,或者等宴会结束后,私下拒绝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他另找一郡主,给她临时封个公主,名头一样,对科尔沁来说也没区别。
何必恰好在宴会时拒绝,闹得两方都下不来台。
台下,十四公主那张秀丽的脸仰着,满是坚定。
宫殿中的气氛更加凝滞,阿娜尔气得要冒烟,被左右死死压着才没跳起来。
怎么在你嘴里,我们科尔沁就那么差,让你宁愿吊死也不愿意去,这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科尔沁的脸吗?
一道轻悄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容攸从座位上走出来,弯腰跪在了地上。
皇帝的神色更不耐烦,“十六,你也想为十四求情?”
容攸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父皇,女儿愿代替十四姐姐去和亲。”
她郑重地把头贴在地上,“请父皇允准。”
“十六,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回去!”
皇帝呵斥一声,目光转向阿布都,歉道:“我这女儿不过十三,年纪尚小,天真得很,这才跑出来口出狂言,让六王子见笑了。”
阿布都没说话,望着前方容攸的背影,神色复杂,阿娜尔也停了挣扎的动作,眨眨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女儿不小,再过一个月就十四了。”
平日怯懦的女孩这时却挺直了脊背,她的脸色因害怕而苍白,眼睛却是发亮的。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刘喜,把十六公主带下去,她是喝酒喝昏了!”
“陛下息怒,北疆苦寒,十四公主不愿前去也是人之常情。”
阿布都缓声道,
皇帝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去,“是朕教导不周,让女儿落了六王子的面子。”
“父皇,十六愿意去,请让十六去吧。”
容攸站起来,后退几步避开刘喜,她仰头看着皇帝,字字坚定:“女儿不怕北疆苦寒。”
“陛下,既然十六公主愿意,我们又何必阻挠呢?”
坐在下位的长公主开了口,声音倨傲,还带着些许窃喜。
“若是用其他贵女,终究没有公主地位高,落了下乘——”
“住口!”
皇帝的声音怒意勃发,“刘喜,还不快把公主带下去!”
两位公主被带了下去,殿内重新恢复宁静,不多时,舞女上来,款款起舞,周围笑闹交谈声渐起,又恢复了开始的热闹氛围。
可谁都知道,众人的心思已不在那些歌舞上。
宴会快到末尾的时候,皇帝已离席,不知去了何处,杭絮又看向使团的席位,阿布都和阿娜尔也不见了踪影。
她意识到什么,扯扯容琤,两人悄悄离开席位。
保和殿的后殿,刘喜在一扇门前焦急地踱着步,连被雪盖了半个肩头也丝毫不觉。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他回头,焦急中带些希望,“王爷王妃,您们来了!”
她颔首,“陛下和公主在里面?”
“还有六王子和十三王女。”
“可否向陛下通报一声,让我们也进去,我有些担心十六公主。”
他点点头,打开门进去,不一会儿出来道:“陛下允了。”
“多谢公公。”
杭絮略略低头,正准备进去,忽地被刘喜拦在前面。
这人跪在两人面前,头磕在雪上,“请王妃多劝劝十六公主,让她放弃这个想法。”
“北疆苦寒,公主哪里受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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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里面气氛比大殿里还要凝滞。
皇帝面无表情,不发一言,阿布都和阿娜尔坐在侧位。地上跪着好几个人,有容攸,还有十四公主容敉和她的生母。
大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众人,他们齐齐望来,见到杭絮和容琤的表情也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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