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承认。”
杭絮借着喝茶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身旁的左贤王,见他的脸色透露出喜意。
而对面的大王子和兄弟俩,神色也差不多。
“回父亲,克里木身上的鞭伤的确是儿子抽的,浑身上下共两百道。”
“其中一百,是因为克里木无故殴打中原商人,那商人被他伤了肺腑,需卧床疗养一月。”
“另一百,”阿布都侧头,深绿的眼睛盯着克里木,“是因为他侮辱调戏我的未婚妻子。”
“你胡说!”
克里木撑着桌子,呲牙咧嘴站了起来,“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你的妻子。”
阿娜尔立刻回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是一位普通的中原女子,你就可以随意调戏了?”
“你个小丫头,乱说什么!”
“克里木!”
哈萨可汗打断他,“阿布都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可是父亲——”
“我是不是说过,对待商队的每一个人,都要向贵客一样,不准肆意妄为?”
他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伊迪里、克里木,你们把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了吗?”
哈萨克汗的神色没有变化,兄弟俩却慌了起来,“父亲,绝没有忤逆您的意思。”
伊迪里也道:“阿布都说得添油加醋,这事原本就是那个商人不听我们的话,我和弟弟一时生气,才——”
“他们为何要听你的话?”
“这——”
伊迪里卡了壳,哈萨可汗指指阿布都,“你来说。”
阿布都将那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可汗听完,一碗酒也喝完,陶碗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嗒”声,兄弟俩抖了抖身子。
“你们俩对待奴人肆意妄为,我不管,但对着中原来的客人,也这么嚣张,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等大会结束,再去领三十鞭子。”
“大王,伊迪里和克里木也是一时昏了头,您何必罚得那么重。”
左贤王□□出列,单膝跪地,为兄弟俩求情。
“伊迪力和克里木做错了事,当然要罚,但他们的身体还伤着,再来三十鞭,半条命就要没了。”
“不罚得重一些,怎么让他们记住自己犯的错,怎么警示他人?”
哈萨可汗不为所动,他扫过地上的两个儿子,神色没有半点动容。
“□□,我知道你心疼他们,但不许再劝了,我已经决定。”
他挥挥手,“你们坐下,等大会结束,就去领罚。”
“对了,阿布都,公主的遭遇,都是因为我没有教好儿子,之后她有什么想要的,你用我的名字,去仓库里领。”
阿布都站起来应了。
大会进行了近两个时辰,等杭絮和容琤出大帐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灰,没有下雪,但风吹得厉害。
杭絮仰头看着灰云漫卷的天空,吐了一口气。
“科尔沁的朝廷和宁国的朝廷,竟然没什么两样。”
“跟阿絮想得不同?”
“我原以为,科尔沁人会更直白一些,没想到他们外表粗犷,心思却不比我们少。”
“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下午他们就串通好,联合了起来。大王子,那兄弟俩,还有左贤王,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是针对阿布都。”
“幸好哈萨可汗坚持,让他们的计策落了空。”
“还有其他王子,一个个对我们都没有好眼色,怕是不想让通商顺利进行。”
不只王子,在左贤王发难的时候,几个大臣也暗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心思多,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杭絮一怔。
容琤的声音在风声中有些模糊,“他们和我们一样,有各自的利益和盘算,这就说明他们可以用利益收买和威胁,不必担心无计可用。”
“阿絮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帐子里面有那么多人,但那几人控诉时,没有一人替他们帮腔。”
杭絮眼睛一亮,“对!”
就算有好几位大臣面露兴色,但他们都安分的坐在位置上,没有露出一点支持的模样。
“阿絮可知道为什么?”
“第一,是因为科尔沁不似宁国,在宁国,大家支持的选择只有几个王子,在这里,除了科尔沁本族的大臣,其余人,更多地想着自己的部落,通商之事有利于他们的部落,于是他们不出声支持。”
“第二,则是科尔沁的成年王子太多了,我方才数了一下,席上成年的王子,足有七个,加上哈萨可汗尚未年老,待他离世,成年的王子只会更多。”
“因此,那些本族的大臣都不愿意站队,想再等几年表露意向。”
“因此此事变成了他们几人的独角戏。”
“因此阿絮不必担心,不管那些王子态度如何,他们都不足为惧。”
容琤慢条斯理地分析,“我们已经获得了那些附属部落大臣和哈萨ke汗的支持,无论那些王子抱着何等心思,没有助力,再大的想法也是空谈。”
一阵冷风吹过,杭絮打了个激灵,回了神。
她不懂政务,不懂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但容琤说得足够详细,让她也清晰起来。
有雪落了下来,她甩去鬓间的雪末,嘴角勾起来,“你说得对,那些王子,都是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