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丽夫人慌忙地站了起来, 筷子被碰倒, 滚落在地。
她弯腰想去捡,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落了个空。
杭絮将两根筷子放在桌上, 顺势坐下来,“愣着做什么,坐吧。”
丽夫人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如梦初醒,坐了下来。
“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又生了病,连饭也吃不下,就来看看。”
“没有。”丽夫人连忙摇头, “只是天气变化, 有些不适应罢了。”
“怎么会不适应, 最近的天气好得很。”
四月份,正是北疆最好的时节, 不冷也不热,没有夏季连绵的大雨,也没有能把人马一起吹翻的大风。
“我也不知道。”丽夫人紧紧靠在椅背上,像是想尽力离杭絮远一些。
“而且我听说, 你是在去见拉克申后出现这种症状的,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丽夫人抬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尖利,但下一句又恢复原样,“我、或许只是有些担心他。”
“拉克申被我们好吃好喝的养着,只要不搞什么小动作,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我……”
丽夫人垂下眼,把目光移到地上,她有着微红的眼眶,似乎不久前又哭过一场。
然而杭絮依旧咄咄逼人,“难道被我猜对了,拉克申真的要做点什么?”
“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跟他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
她恍若未闻,“让我再猜猜,是不是……他要带你逃离科尔沁?”
“我——”丽夫人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带着自己的目光。
她闭上了眼,像是在接受杭絮的审判。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承认杭絮的猜测,倔强地紧闭着嘴。
杭絮并不在意这些,对方的反应已经坐实了她的某部分猜测,这就够了。
“刺啦”
椅子被推开,磨蹭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着脚步声的渐近,她来到了丽夫人的面前。
她的声音变轻,带上一点笑意,“刚才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夫人不需要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我想告诉夫人,无论我的猜测对不对,无论拉克申是不是要带着你离开,
我能抓他第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更何况是在科尔沁内。
拉克申或许是伤得太重,脑子不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夫人可不能犯糊涂。”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丽夫人求救似的揪住杭絮的衣襟,“我不想看着他送死,我想帮他……”
“夫人当然可以帮他。”
杭絮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放在丽夫人手上。
那匕首乌黑而锋锐,在帐篷顶端射下来的橙黄光线下,燃烧一般闪亮。
丽夫人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手掌颤动起来,想把匕首扔开。
杭絮强硬地制止对方的动作,将那些细白的手指一根根曲折,握住匕首。
“只要拿着这把刀,夫人就能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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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最后一天,杭絮接到了跟大王子有关的消息。
那守卫站在她的面前,气喘吁吁,跑了一路的模样。
“大人、大、大王子去见拉克申了。”
“方才?”
“对,就是刚才。”护卫的气喘匀了些,话也说得利索起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大王子在帐篷里待了好久,我和其他人想偷听一下消息,但他们的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见。”
“大王子走出来时,是何神色?”
“嗯……是笑着的,挺高兴的模样。”
“做得很好。”杭絮叫人下去,看向站在一旁的卫陵,“听见了吗?”
“夫人,我明白了。”
卫陵神色严肃,“他们肯定就快要行动了,我现在就派人围住拉克申的帐篷。”
“不,”杭絮摇头,“只要在希日娅的帐子周围埋伏人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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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流逝,容攸和阿布都婚礼的布置简直和杭絮人手的布置在同时进行。
红色的绸带和灯笼按照中原的礼仪被悬挂,同时草原风俗的白色丝带也混杂其间,两种颜色交错,倒也不显得难看。
由于时间过于急促,间隔较远的部落无法赶来,部落里的人数比之以往只多了几分,但由于各种热闹活动的开办,倒显得热闹了数倍。
特木尔在战争开始前就回了乌穆沁,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到了阿布都的婚讯,日夜兼程来到科尔沁,什么热闹事都没掺和,先在帐子里睡了一天一夜。
喜庆而热闹的气氛迷惑了众人的感知,使他们没有注意越来越频繁的巡逻队,和围在某个帐子周围,一动不动的侍卫们。
离婚礼只剩七天的时候,容攸请杭絮去看她的婚服。
杭絮欣然应约,和云儿一同前往。
婚服是一早就在京城制作好的,随商队一同来到科尔沁,由于保护得当,放了近半年,面料也没有丝毫损坏。
婚服自然为红色,上衣下裳,绣满了各种吉祥的纹样,简直数不清数量,这些纹样由绣娘赶工制作,日夜不停,也花了将近一个月。
霞帔为丝制,不像衣裳一样鲜红,反倒是层层叠叠的色彩,像倒映在水中的晚霞,上面偏深的丝线绣了暗纹,暗纹中又掺了金线,下摆稍微被风吹动,暗纹便反射出细碎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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