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皓月滞闷道:“莞儿要上药,我跟着青玉一起去。”
莞儿伏在马背上望着她,目露讶异。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与蓝柏臣的对话。蓝柏臣快步迫近她身前,朝后方的池青玉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重重道:“他是出家人,你却直呼其名,一点规矩都不懂!上药的事情无需你插手,马上跟我回去!”
蓝皓月想要分辩,却又怕在这里惹恼了父亲。此时已有数名仆妇过来将莞儿抱下马来,蓝皓月见父亲冷着脸站在身前,只得朝池青玉道:“那你先过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她话未说完,蓝柏臣的目光已冷冷扫来,蓝皓月垂下头去。
“你去休息吧……”池青玉也不能多说什么,烟霞谷的下人带着他与莞儿朝着西侧道路而去。
万淳达的弟子已都散去,夜色中,刚才还热闹异常的空地上只剩下蓝柏臣父女。“跟我过来。”蓝柏臣丢下这一句,便快步朝着她所居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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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前花墙依旧,父女两人这一路都不曾说话,直至到了房中,蓝柏臣才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道:“你给我将之前发生过什么都说个明白。”
他的语气生硬,蓝皓月虽早知见面后会遭到斥责,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始终还是抵触。但为了不让父亲发怒,她只得低着头道:“我是去了岭南,但在罗浮山没待几天就走了。是他不放心我单独上路,才和他师兄又下山来找我……”
“他他他,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蓝柏臣板着脸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蓝皓月被他这样一堵,不禁抬头道:“爹,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蓝柏臣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另有人与他一起下山吗?现在为何只剩他陪着你回衡山?”
蓝皓月支吾道:“他那位师兄因为有急事,所以回山去了。是青玉陪我回来的……”
“谁允许你跟一个陌生男人同行那么久?!”蓝柏臣勃然大怒,“我对你严加管教,你却越发放肆!先是私自出逃,还去了别人修行的地方!这些放浪的行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蓝皓月脸涨得通红,“这怎么是放浪了?!我又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情!”
“这还不算丢人?!早先你姨母曾派人送信于我,说会护送你回转,可这个池青玉又是怎么回事?”蓝柏臣打量了她一眼,愤然道,“唐门那么多人难道还保护不了你的安全,需要他一个盲眼的人跟着?孤男寡女不成体统!我刚才是看着祝融峰的人都在边上才没有质问他居心何在!你给我待在这里,万掌门他们走后,我再来处理此事!”
说罢,他也不等蓝皓月回话,大步走到门口,迅速将房门关上。
“爹!”蓝皓月急得冲到门前,他却在外将院门反锁,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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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谷内华灯亮起,凉亭四周树影摇曳,蓝柏臣派人请来了万淳达,在月下对酌。万淳达才一落座,便微微皱眉道:“师兄,皓月怎也不来?”
蓝柏臣叹了一声:“她先前跑出去那么久,我叫她先好好反省着,就没让她过来。”
万淳达捋着胡须笑了笑,道:“你膝下也只这一个女儿,却总还是不省心啊!”他往远方望了望,见黑夜中隐隐亮着点点灯火,又道:“那位神霄宫的年轻人也是远道而来,虽然之前与时英有点摩擦,依我看,还是不要怠慢。”
蓝柏臣眉间郁色更重,但又不想表露出心中不满,只得默默点头。万淳达放下酒杯,侧身朝着身后随从说了一句,那人便匆匆而去。
“师兄,这里是你的烟霞谷,我却差人去请他过来,你不会介意吧?”万淳达说着,顾自哈哈大笑,似是吃准了蓝柏臣不会有所反对。
蓝柏臣强忍不悦,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万淳达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边与他谈论着江湖中的琐事,一边悠闲地打量着凉亭附近的景致。未过多久,先前离开的那个随从带着池青玉从远处石径缓缓而来。蓝柏臣背对着他们而坐,虽未回头,隔着很远就听到池青玉手中竹杖点着地面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幽谷中,这原本轻微的声响无形中被放大了数倍,在蓝柏臣听来,只觉刺耳烦心。
对面的万淳达很快便起身离座,遥遥笑道:“池道长,令师侄现在怎么样?”
池青玉站定了,不敢再有冒犯,行礼道:“她的伤处已经上药包扎,养上几天应该无碍……万掌门,之前我出手过重,伤及了衡山弟子,还望恕罪。”
“刚才只是一场误会,今晚天气凉爽,我们来叙谈叙谈。”万淳达此时倒显得格外大度,又向那随行之人道,“还不快将池道长搀扶过来?”
池青玉有些尴尬,但在完全陌生的地形前,只能依仗那人的引导才到了凉亭内。短短的几步路,他一直在细细听着四周的动静,虽然只听到了万淳达的话语,但却始终觉得还有别人也在场。他微微伸出手碰到了石桌边缘,才想入座,却听左侧有人低声清了清喉咙,原本已准备坐下的他,当即怔在了那里。
“……蓝前辈也在?”池青玉低声发问。
万淳达抚掌笑道:“池道长耳力不错,柏臣只与你说过几句话,你便记住了他的声音。”
池青玉平定了一下心绪,道:“我想能与万掌门平起平坐的,也只有蓝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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