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微微绒毛,像洗净了的新鲜桃子表皮,陈敏终将手掌扶在她脸侧。
“裴氏,你认为我凭什么给裴家的儿子担保。”
这一声静静落地,裴迎顿时别开脸,不让他的手掌碰自己,她站起身,离他三步远,怒气使得胸膛微微起伏,面庞涨得通红。
她咬牙切齿,低声道。
“那您还跟裴家的女儿滚被窝呢!”
小闷雷滚动,无端在夏夜炸起,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出这话,殿下面上的光影暗淡一分。
她心下紧张,手扣住了桌角,只想转身就跑,却被殿下拿住了手腕,蓦然腰侧一沉,殿下的手倾覆在这里。
来不及惊呼,裴迎的肩头被按在书架前,按得死死的,严丝合缝,再腾不出一点空隙。
灼热的气息袭来,哪里都很热,因为她被这袭黑袍笼罩住了,殿下身量高大,她一抬头,必然会碰到他下巴。
裴迎自知失言,心虚地低着头,闭上眼,只求他放过自己。
陈敏终长睫轻扫,眼帘低垂,目光从她的头顶到胸前,来来回回看个遍,微微凑近了,这股清热的香甜,连沉香珠也压不住,让她闻得明明白白。
“裴氏,你方才说什么。”他的声音极轻。
明明是正经克制的,裴迎却从中听出一份诱哄的意味,她从未觉得如此危险过。
方才哗啦啦一阵动静,砚台笔墨被扫落,信纸也不知去了哪里,外头的宫人闻见动静,又听见太子妃的声音,像是吵架,踌躇再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下这样闷声不语的人,也会有人跟他吵架吗?
等了半晌,她终于说道。
“殿下,我讨厌您唤我裴氏!”
“我也讨厌您总是板这个脸,若是我家有亏欠您的,您说出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又不欠您,犯不着看您这副冷冰冰的臭脸。”
一字一句,分明清晰,她轻轻抬起眼眸,只觉得殿下离她越来越近了。
那一刻气血涌上心头,不知为何,她忽然不怕死了,这样冒犯地顶撞殿下,并非她的作风。
或许是连日来为兄长操劳,一时失了心智,或许是有些委屈,她以为自己可以依靠殿下,对于殿下是举手之劳的事,他却如此吝惜。
“还讨厌什么。”殿下问。
“讨厌您送我不喜欢的衣裳和鞋子!”
“那送你的笛子喜欢吗?”
她想了想,弱弱地回了一句:“喜欢。”
裴迎本来正生气,听到他这样一问,委屈一刹那涌上来,眼眶一酸,口齿含糊不清,带着几分哽咽意。
质问的人明明是她,为何会是她垂泪呢?
殿下见到她哭了,声音蓦然柔和了一些。
“还讨厌什么?”他问。
裴迎瞪起红红的眼,小巧的鼻头也红红,他逼仄得她无处遁形,离她那样近,面容却是不近人情。
“讨厌您派人监视我,大婚的晚上吓唬我,嫌弃我吃过的点心……”她像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
一个劲儿地只想告诉他,她都记着呢!
说一件也是说,两件也是说,索性与殿下撕破脸皮罢了。
陈敏终并没有恼怒的神色,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最终,裴迎一抬头,险些撞上他的下巴,她一字一字说:“更讨厌您这几晚分房睡,还讨厌您做那事的时候按着我脑袋,生疼。”
这一点,当然是她洋洋大论之后补充的一点,并不是很重要,只是她想起来,便说了。
静了半晌,她平复了呼吸,听到殿下落下一个字。
“好。”
她迷惑地抬头,好什么好?
身子猛然被抵在梳妆台旁,他的手按上她脖颈,并不重,却牢牢将人掌控了。
第40章 金锁链
烛火噼啪一跳, 宫人们战战兢兢,原先阁里还闹着大动静呢,听着太子妃断断续续的抽泣, 时而提高了嗓门儿的愤怒指责,太子妃怎敢对殿下如此无礼?
宫人们揣测间, 不由得探头听去, 怎么忽然噤了声,悄没声息地怪吓人。
帷帐被一只手松了系带, 红珊瑚珠子一排密如雨,哗啦啦打下来,撒上一片红雾似的,瞧不清, 一层层半透明帐子垂落,微微摇晃。
他将手移在了少女的心口, 携着一贯的侵略性和威胁性。
裴迎有些畏惧地盯着他,似乎将殿下放在她视线中, 便不会怎么样。
比起红, 殿下确实更适合黑色。
黑金蟒袍与雪肤拉开遥遥一线天地,生分淡漠,底色厚重,超脱同龄人的沉毅寡言, 雪白手掌翻覆下,逼人只能全盘接受。
床榻上挂着一只葡萄纹小银球香炉,专门用来熏帐中香, 不知调了哪些香料,竟是一股清清浅浅的溪水味,如同置身山涧野泉。
陈敏终自然而然地将手垫在她脑后, 另一只手解开了衣裳。
裴迎紧张地闭上眼,脚趾都蜷缩起来,蓦然被他捏住下巴。
“睁眼。”他静静说。
陈敏终逼她仔仔细细地瞧着,他就是有这样的癖好吗?喜欢让人做这种事时看着他。
目光下移,裴迎吓得攥紧了被角。
少女一张脸庞泛出嫣红,熟透了,柿子似的,一捏便捏出汁水。
裴迎也不明白,她心下跳得极快,揣着藏着,生怕让人听见,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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