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卫生间干净而狭小,挂在墙面上的镜子迷你到只能照一张脸。台面不知道是用什么石头砌起来的,面上打磨过,颜色杂乱且深得很。水龙头老旧,竟是只有冷水完全没热水的出口。
她的洗漱用品一看就很明显,粉嫩嫩的塑料杯,里面一支塑料牙刷。刷头完全和细软没关系。坚硬度完全是刷鞋的水平。牙膏用了一半,看着土气十足。
“太穷了。”桑晓晓生气拿起牙刷,沾了点牙膏勉强将就用。
将就用的后果,一口泡沫吐出来,里面渗着血丝。
桑晓晓哪受过这种委屈,盯着这口泡沫看了半响,气得眼前直发黑。现下还得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转头洗脸也没洗面奶,梳头的梳子更是当场扯掉她好几根头发。
头皮上残留着头发被拔掉的触感,桑晓晓当场狠狠把梳子拍在台面上。整张脸蛋气得泛红,连带着眼眸子都有了水气。
苦水吞……吞个鬼啊吞!
这日子是一分一秒都熬不下去。
桑晓晓直冲出门:“桑达达!桑——达——达——”
桑达达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忙跑出来。他身上裹着厨房里的米香,看向桑晓晓,以为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怎么了?”
见人没事,他放心下来:“叫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桑晓晓撇嘴:“这附近最近的出版社在哪里?还有,我要买信封和邮票。这得多少钱?去哪里买?”
桑达达懵了下:“啊?”
桑晓晓着重了一遍:“我要买信封和邮票!还得要纸。”
见这哥哥傻愣愣的,桑晓晓觉得自己迟早得把自己气死,语气里充满不耐:“得誊写了去投稿。不然我一个上午白写了。”
桑达达没想到自家妹妹真是要走大文人路线,一个上午说干就干。他们家里一直让小辈好好念书,就是为了想叫他或者妹妹能够有文化,以后找个好地方上班。
就算投不上,说不定以后也能试着去出版社?
他反应过来,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下,咧嘴笑:“要不投阳城去?阳城出版社,咱们这边好多人小人书都是他们出的。”
“村口店里就有卖信封和信纸的。旁边就有个邮筒!”桑达达说完这话,想起买信封和信纸要不少钱,忙指了指屋子,“你等会儿,我去拿钱。邮票贵,八分钱呢!”
学费五十,这时的邮票才八分?
桑晓晓站在门口没等多久,就见桑达达拿着个杯子出来,低头从里面捡硬币算着:“邮票得八分,信纸多买点?墨水要是不够你再买一瓶。三块肯定够了。”
他抓着一把硬币,连着几张零散的纸币一起递给桑晓晓:“要是想吃糖,可以买两颗。给胡春也带一个。”
桑晓晓是个娇气的人,可对钱也会在意。
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常常会想家里人这么烧钱有什么意思呢?她很自私,想要多活一点时间。可每一秒都是用钱换下来的。
桑晓晓垂下眼,接过这些零散的钱:“爸妈一个月多少钱?”
她手小,一下子险些没能全抓住,指缝里漏了半枚轻薄的硬币。轻得像玩具。
桑达达知道桑晓晓担心家里情况:“爸一个月三十多呢。这个月才开始。月初有钱。月末紧张点。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开始接油漆活了!”
他嘿笑:“有钱!”
桑晓晓算了下。上班的一个月三十多,均摊到每天,一家人只能用一块钱,每个人只有两毛五。种田是靠天吃饭,收成日才能见着钱。她的学费五十,哥哥看起来没往上念书了。
如果留级或者重修,那又是近两个月的工资钱。
三块属于一家人三天饭钱。
桑晓晓一早上的气全散了。她拽紧钱:“我去村口买东西。怎么走快点?”
桑达达见桑晓晓现在就要出门,忙劝:“吃完饭再去。正好我等下给妈送饭。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不然你指不定往哪里走。”
桑晓晓把钱放到自己兜里:“好。”
然而刚被金钱感动的桑晓晓,在吃饭看到饭菜时,再次感受到了贫穷的痛苦。
米饭倒确实是米饭,可菜全是蒸的。所谓的月初生活还行,大中午的菜只有咸菜咸肉。她口味清淡,饮食挑剔。一天三顿,每顿都没少于过三个菜品。以前更不会吃这么高盐。
她勉勉强强挑了两根咸菜,吃了一块很小块的咸肉,最后在那儿挑白饭。但桑达达烧饭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熟是熟了,米饭却愣是软硬都有,最底下更带了层锅巴。
锅巴还有一点铁味。
实在吃不了更多,她把筷子搁到晚上,眉头又皱得小脸都快全皱一起了。
桑达达见她只吃那么点,催了催:“再多吃两口啊。这咸肉是爸上班的厂里卖的,可新鲜了。”
桑晓晓宁可饿着:“不吃。要吃你吃。”
她直接把米饭往桑达达面前推。
桑达达见她真不吃,分出了要带走的饭菜,把余下的饭全吃完了。村口的小店晚上就不开了,现在得赶紧去。给妈带饭也得快点带过去。
兄妹两个解决完午饭,一道做出门准备。
桑晓晓回屋里翻出了包,把本子、钱、笔都带上。桑达达三下五除二收拾了桌,找了块布把不锈钢的盒揣上。两人关了门,落了锁,径直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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