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岁晏从来不是说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的人。
他的声音混在暖沉沉的桂花甜香中,质感极为突出,琼瑰认真地听着。
“你的确是个美人,但还不如我的母亲。
“‘清岚踏月,一舞回雪,胜过人间殊色’,说的便是我母亲。可惜,她是个亡国女。被抓进宫本是要进献给太上皇,但却在封妃前夜,被先皇玷污,先皇自以为与她真心相爱,向太上皇请旨,要娶她做皇子妃。
“太上皇自然不允准,甚至下旨秘密处死母亲,先皇于景宸宫前痛哭三日,依旧没能换来太上皇的心软,还差点被贬去北荒。反而是端王被他的出格行为所引,对母亲十分好奇,命人将母亲和一个女犯人调换,将她带回了私宅,于是母亲又成了端王后院里最得宠的无名氏。”
秦岁晏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琼瑰下意识地问:“后来呢?”
秦岁晏依旧没有正眼,只是笑笑,“这流水账一样的往事,你竟没有听烦?”
琼瑰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岁晏又继续道:“再后来,便有了我。后宅从来也不是安生之地,何况是当时想夺嫡的端王后院。他日渐繁忙起来,虽然有心想护住母亲,却总是不经意间将她推向更深的水深火热,我的出生,引来端王妃和先皇第一位皇后的忌惮,她们联手,母亲和我,生活并不容易。”
“所以······伯母她······是被段王妃她们,害死的?”琼瑰咬了咬嘴唇,轻声问。
秦岁晏唇边笑意更深,微微摇头。
若是那样,倒也没什么可说。
“孟固曾经还有个邻国,都城在连赫。
“有一年风沙太厉害,这个弹丸之国被逼得活不下去,便频频扰境,抢|掠边境百姓,隔了几个月,消息从边地传来雍京时,那群乌合之众已经因为没人管,发展成了一个能吞并孟固的毒瘤。
“太上皇便下旨让端王去带兵平乱。王府连夜迁走,母亲本应跟着端王一起走,但是端王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要带上,有个女人在,行动便更引人注目。
“于是他便让母亲夹在府中下人中,以免她受府中妃妾刁难。人算不如天算,那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强盗,端王所在的第一批人马,因为护卫较多,侥幸逃过一劫。”秦岁晏深深呼吸,声音越发的轻,“但是所有的下人因为走得慢,没有护卫,被匪徒尽数屠戮,那时,我方才四岁。”
琼瑰忽然想起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他好像也没有父母,没有人管,可怜兮兮的,还要经受毒打······秦岁晏失去母亲的时候,也才那么小。
会不会像那个小男孩一样,也有人毒打他、不给他饭吃,辱骂他痛苦失去的母亲,所以他才会长成如今这样不亲近人的性格?
“这就是端王要带走的那个摆设。”秦岁晏不知何时走到琼瑰身边,将一块玉佩悬垂于她眼前。“别人都以为母亲被端王视若生命,谁知道,她才只是个摆设而已。端王视作生命的,是这半块虎符。”
琼瑰直起身,放开怀中多多洛抱枕,却看不清那个洁白、明晃晃的东西,她这才发现眼眶一片温热潮湿,轻轻一抹,皙白的手背便带下一串泪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她没有去看秦岁晏的手,而是仰头望着他,感觉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是嗓子眼却像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又从眼角滑落一串晶莹。
秦岁晏伸手覆住那双清澈如洗的眸子,俯身在她耳边道:“别哭。”
眼前这个柔弱得仿佛能轻易摧毁的女孩,看她哭得越伤心,他内心便愈发涌起一种渴望,想要吻她。
在秦岁晏薄唇快要触及那微张的粉嫩唇瓣时,琼瑰忽然很听话地止了哭,小声抽噎了几下,声音委委屈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秦岁晏没有说话。
琼瑰接着问,“你还是要娶我?”
“是。”秦岁晏这次答得很肯定。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可不可以放过陆家?”
“不可以。”
琼瑰抽噎的更厉害了。“那、那我嫁给你。”
咋听到少女带着哭音的妥协,秦岁晏浑身紧绷着,似乎犹在梦中。
他缓缓找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在一片黑暗里摸索,最终捧起哭得鼻尖通红的女孩的脸,低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琼瑰小气地一口回绝,“你没听清我就不嫁给你了。”
“你说了嫁给我。”秦岁晏只觉得心脏从未跳得如此真实,跳得如此剧烈,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胸口鼓噪叫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一言为定。”
敲定了婚嫁之事以后,秦岁晏便匆匆离开了,琼瑰虽然不满,觉得这渣男面目暴露的也太快了,但是当梨子和苹果进来服侍她梳洗,给她擦干净满是泪痕的脸,让她舒舒服服躺上床时,她又觉得答应了也不亏。
毕竟,她现在是喜欢秦岁晏的,而他也正愿意娶自己。
琼瑰决定给自己和秦岁晏一点时间。
当天夜里,柳飘飘突然来看望琼瑰,琼瑰正睡得很熟,冷不丁被一只冰冷的手摸到脸上,感觉浑身一哆嗦就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柳飘飘放大的脸几乎快要贴在自己脸上,冷静下来才感觉到柳飘飘是在和自己额头贴着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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