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茶水顺着有些干涩的喉咙滑下,原本有些透不过气的胸膛瞬间也跟着活了一般,舒坦很多。
她好像做了个梦,看见柳飘飘背对着她,越走越远,但是又好像没睡着,意识还清醒着,只是一直睁不开眼。
这种状态她在原来那个世界时常会有,她查过资料,知道这时常困扰她的梦魇有个学名叫睡眠麻痹综合征,会在高度紧张和压力极大或者睡姿不当的时候发生。
想到这儿,琼瑰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感觉差不多完全清醒了,才开口道:“蝉鸣有些吵,方才并没有完全睡着。”
虽是皇家马车,但受制于万佛寺传统,木岫只将车赶到了山门处,之后的路,他不便在明处同行,便向琼瑰告退了。
山门到正殿的山路对于诚心求佛的人来说几乎一眨眼便能走完,可惜琼瑰并没有这份心思,因而这段路她走的非常慢。
好在万佛寺早得了消息,知道她会来,提前将香客引到山北面的另一条路上,一路上倒也清静。
差不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正门,琼瑰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一句,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小燕儿来这地方——如果有人想和她见面私聊,对方应该跑腿,而不是她苦哈哈地走了很远的路,只为来见一个背景不清楚的人。
良梓似乎也看出她心情十分不佳,主动走上前去寻找知客僧,但是看了半天,佛寺门前并没有任何高僧。
只有一个个头小小、年岁不大的小和尚,正盘腿坐在门前台阶上,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琼瑰看。
良梓轻声呵斥了一声,挡在小和尚面前遮住他好奇的视线道:“大胆。见到皇后,还不前来拜见?”
小和尚利索地爬起来,身形灵活地绕过良梓,蹦蹦跳跳跑到琼瑰面前,老老实实磕了个头,然后道:“皇后娘娘请赎罪,小僧不是故意要盯着您看,只是小僧记得一面之缘,不免好奇了些。”
琼瑰看了看那颗甚是滑溜的光头,心情突然好了一点,她忍住想要上去摸一摸的冲动,只是微笑道:“无妨。今日本就是来听师傅讲经,此处自然只有香客没有皇后。小师父可否前为带路?”
“是来听静香堂的空闻师叔讲经吧,今天就只有他开坛了。”小和尚道。
琼瑰想了想,这才发现没带小燕儿来有些离谱,小燕儿没和她说具体要听哪个高僧讲经。
不过既然只有一人讲经,那应该就是静香堂没错了。
她笑道:“应该是的。”
“皇后娘娘请跟小僧来。”小和尚点点头,然后拉了琼瑰的衣袖,牵着她往前走,当真是很认真地“带路”。
良梓忍不住蹙眉,苹果看着小和尚严肃的样子,倒在后面憋着笑。
绕过巍峨宝殿,又沿着后山山路盘旋而上,过了一片竹林,才隐隐能看到泥土路的尽头,花丛掩映中,有一所草搭的草庐。
草庐不大,外面还围了个小院子,远远便能闻到一阵药草香气,门扉上挂着个薄薄的木牌,简单的很,却越发衬得木牌上静香堂三个字遒劲苍老,颇有气魄。
小和尚进了院子后便扯着嗓子喊了声:“师叔!”
草庐里很快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应了他,“将贵客带进来便是。”
小和尚便恭恭敬敬地合手对着草庐拜了拜,借着又攥紧琼瑰的袖子,牵着走。
良梓和苹果本也想跟着上台阶去,结果里面那位高僧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也不知是草庐太小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很快又道:“贵客独自进来便是,闲人勿扰。”
苹果和良梓均看向琼瑰,琼瑰回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就在门外等候。
良梓收起了笑容,又跟了几步,似乎想阻止琼瑰单独跟着小和尚进去,琼瑰发现了她的动作,倒也没有阻拦。
只是在琼瑰和小和尚进去之后,那扇草门似有千斤重,良梓根本推不开。
似乎是她在外面闹得动静有些大,过了一会儿,小和尚从里面轻而易举便推开了门,见到良梓的处境,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女施主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不会有事,请耐心等待,小僧也请了住持方丈来。”
说完他便又缩回屋内,良梓只听到他像模像样地念了一句佛号。
良梓有些无奈,但是瞧着草庐四面的窗户都大敞着,在院中便能看见琼瑰端坐在桌前,一个清瘦的身影给站在桌旁给她斟了一杯茶。
似乎没什么问题。
她便一边留神注意着屋内动静,一边坐等被琼瑰赶着远远缀在后面的浩浩荡荡的宫女和侍卫。
屋内的琼瑰也正如良梓所看到的那样,正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吹一吹飘着的茶沫然后轻抿一口。
只是在她对面的罗汉榻上,只有一个空空的圆蒲团,并没有什么得道高僧安坐讲经。
之前为她斟茶的人放下茶壶,在旁边的凳子上施施然坐下,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琼瑰,许久才低声问了句:“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那声音明显是被故意压低,虽然用了伪音还极力修饰,但琼瑰耳力很好,听得出这个穿着灰色麻布僧袍的人,是个女孩儿假扮的。
然而她没有揭穿,只是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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